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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問|奧地利漢學家李夏德:讀懂今日之中國,為何需了解過去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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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問|奧地利漢學家李夏德:讀懂今日之中國,為何需了解過去的歷史?

2022年08月26日 20:49 來源:中國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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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新社北京8月26日電 題:讀懂今日之中國,為何需了解過去的歷史?

  ——專訪奧地利漢學家李夏德

  作者 李京澤 馬帥莎

  1975年,奧地利大學生李夏德(里夏德·特拉普爾)踏上了開往中國的列車,維也納—莫斯科—北京,一路向東,歷時十余天。不遠萬里的訪學,打開了他認識了解中國的大門。此后幾十年,李夏德持續關注中華文化,成為一位對中國古代、近代文史哲都頗有研究的漢學家。

  自2006年維也納大學孔子學院成立以來,李夏德一直擔任奧方院長,致力于促進當地中文教育和跨文化交流。近日,他在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時表示,中國如今取得的發展成就得益于幾千年的思想積淀,想要了解今天的中國,就要全面研究中國過去的歷史和文化,用心用眼全面看中國。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作為維也納大學漢學系第一屆學生,您與中國有著怎樣的不解之緣?是什么促使您致力于中華文化研究近50年之久?

  李夏德:我十多歲時就對漢字產生了興趣,可惜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歐洲沒有學習漢語的途徑。1973年10月,維也納大學設立漢學系,我是第一批學生之一。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申請了中國政府獎學金,坐了十幾天的火車穿過西伯利亞來到北京,在北京語言學院(現北京語言大學)學習了兩個學期。

  課余時間,我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騎行總里程超過2000公里。那時北京馬路上的車輛很少,晚上城市也很安靜。而如今,與1975年時相比,北京沒變的也許只有那些街道名稱了。當年我騎車穿梭過的街巷,已成為寬闊的市區高速,路過的單層建筑,也被高樓大廈所取代。結束北語的學習后,我開始在中國各地旅行,所看到的浦東還是一片農田的樣子。

  近50年來,我目睹了中國的滄桑巨變。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中國人的思想觀念變得更加開放了。20世紀70年代,外國留學生若想給家里打電話,要到長安街的電話大樓,等待約一個小時才會輪到自己撥通幾分鐘的電話?,F在,無論在中國還是奧地利,我們隨時都能用社交軟件與朋友聯系。

  我本來就對中國的漢語、漢字有很大興趣,去了中國之后,除了漢語以外,對文學、哲學、文化以及中國各時期各方面的情況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且做了一些研究。后來,我回到維也納大學漢學系當老師?,F在雖已退休,仍堅持講授中國文學課。

1967年,16歲的李夏德在學習漢語。受訪者供圖
1967年,16歲的李夏德在學習漢語。受訪者供圖

  中新社記者:從當年在漢學系求學到后來成為漢學家、孔子學院院長,您是如何開展漢學尤其是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的,這個過程帶給您哪些啟發?

  李夏德:隨著對中國文學的研究越來越深入,我開始思考,怎樣通過研究中國文學,讓世界了解中國的思想史?怎樣通過研究中國古典哲學,讓人們了解中國的社會史?我認為這需要研究中華傳統文化,同時也要關注20世紀、21世紀的代表性文學,爭取對中國文化和文學史有一個綜合系統的了解。

  研究過程中,我會將2500年前中國科學家和文學家對社會、對個人與社會的關系、對存在的認識,同20世紀、21世紀哲學家如何研究當今社會、怎樣看待與中國與西方的關系進行對比。

  中華文化蘊含的很多思想帶給我啟迪。我的博士后論文以“魏晉南北朝文學理論”為題,其中主要研究了《文心雕龍》這部重要文獻,它教會我如何看待這個世界:以謙卑之心來欣賞和尊重生命。尤其在今天的世界,尊重每個人、每個民族,承認歷史的發展更有著重要意義。為了表達對《文心雕龍》的敬意,我還將奧地利維也納大學孔子學院的院刊定名為《文心》。

  當我透過《文心雕龍》里中國古人的智慧,開始從遙遠的宇宙去看地球,發現每個生命存在的時間在宇宙中都顯得那么短暫,如何珍視它的存在都不為過。如果人們都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就該更加理性和公平地對待自己和別人、文化與社會的多樣性,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

南京“劉勰與文心雕龍紀念館”。<a target='_blank' href='/'>中新社</a>記者 泱波 攝
南京“劉勰與文心雕龍紀念館”。中新社記者 泱波 攝

  中新社記者:這些年來西方對漢學的認識和研究有何變化?您怎么看這種變化?未來應該如何促進中西文化交流?

  李夏德:20世紀70年代,西方漢學界主要研究中國古典文學、古典哲學和古典社會。改革開放以后,西方的漢學研究越來越以當代中國為主,特別是從政治、經濟、社會等發展的角度觀察中國。漢學系的研究方向也從文學、哲學轉向社會學、政治學,尤其是現在的漢學家特別喜歡運用社會學、政治學視角研究中國。

  我認為,隨著中國的發展,西方漢學界對華研究視角的轉變是自然的,但中國取得的成就并非偶然,而是得益于幾千年的思想積淀。西方要研究中國,必須有一個綜合性的研究,不可只是古典,也不可只是面對當代的中國。

  中國文化中有一些超越歷史局限性的思維和傳統,可以對現今有所借鑒。比如,過去科舉考試要求學習儒家思想,其對治學的要求、對修養和文化的重視,不管對現在和未來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儒家認為,個人應為國家作出貢獻,國家應保護個人,這種思想至今仍在影響著中國發展道路的選擇;此外,儒家思想與道家思想都對自然有深刻認識,強調個人和國家對大自然的責任,這種傳統的自然觀不僅對中國,對其他國家也有很好的借鑒意義。

  如果要了解中國的現在,必須研究過去至少2500年的中國史,包括中國的文化史、思想史。對中國的研究不應只看一個階段,而應是貫穿歷史的綜合性研究,這要求學者的研究必須持續而深入。

  需要注意的是,鑒于中西方有著不同的歷史淵源,可能在文化交流過程中,會遇到各種跨語言、跨文化甚至不同制度帶來的障礙,但這些差異也恰恰構成了中外友好對話的起點,因為在這一過程中,雙方都在努力探尋彼此在文化方面的共性。我們應該在交流中加強對彼此歷史文化的研究,建起各個年齡段人群交流的橋梁,在教育中尤其要注意培養國際化視野。

漢學家在北京“國家典籍博物館”參觀元代木活字發明者王禎獨創的“轉輪排字盤”。<a target='_blank' href='/'>中新社</a>發 鐘欣 攝
漢學家在北京“國家典籍博物館”參觀元代木活字發明者王禎獨創的“轉輪排字盤”。中新社發 鐘欣 攝

  中新社記者:作為奧地利維也納大學的對華代表,您對于促進維也納大學和中國高校之間的交流,以及中奧之間的文化往來做了哪些努力?您認為當今世界了解中華文化應從哪里著手,有何特殊意義?

  李夏德:從20世紀70年代末起,我最初每年到中國一次,后來變成每年三五次,再后來幾乎每個月都要去中國,足跡幾乎遍布中國所有省份,最北到長春,最南到海南,最東到山海關,最西到新疆。豐富的交往經驗表明,不僅機構間的合作重要,人與人的接觸和友誼更為重要。

  多年來我一直在奧地利從事中文教育,擔任維也納大學孔子學院奧方院長也已有16年。我不但在孔子學院和中國老師交流,也通過電話和中國朋友保持密切的聯系。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夠有機會去中國,實地看看中國的發展和中國人所從事的工作,用自己的心和眼睛去認識中國。當然,我也非常歡迎中國專家、朋友和所有普通中國人有機會來到奧地利。

李夏德在拉薩參加2014·中國西藏發展論壇。受訪者供圖
李夏德在拉薩參加2014·中國西藏發展論壇。受訪者供圖

  考慮到中西方語言體系的差異,從個人長期體會出發,我認為學習漢語可以為人們提供更深刻了解中國的機會。我建議西方從一手素材中認識中國,因為一手素材真實地介紹了中國的歷史,避免了文化在傳播過程中的失真和可能的誤讀。

  近年來,西方媒體、政治界、經濟界對中國充滿興趣,但也存在著所謂“中國威脅論”的雜音,我覺得那是因為他們還不夠了解中國。中西之間的文化交流非常重要,一些文化上的誤解、或者說不充分的了解,正帶來風險。不論國籍、民族和膚色,人類是命運共同體,應該走向團結,而不應該搞對立甚至分裂。無論是奧地利、還是歐洲乃至西方世界,都應增進對中國的了解。(完)

  受訪者簡介:

   李夏德,奧地利漢學家、維也納大學孔子學院奧方院長、北京語言大學客座教授、中國政法大學榮譽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古典及現代文學、中西文化交流研究。

【編輯:孫靜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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