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獲年輕觀眾追捧
“戲曲+”獲年輕觀眾追捧
近年來,傳統戲曲正不斷嘗試突破固有的呈現方式,不再孤芳自賞,而是為滿足觀眾對傳統文化多樣化、多層次、多方面的探尋,從單向度的舞臺邁入多面向的屏幕,在舞臺空間、全媒體架構的網絡空間以及各類平臺和接收終端中相通互聯,用獨具中國文化的藝術表達,傳播著中國文化精神和審美價值,形成演藝空間戲曲“出圈”的文化審美效應。
以燭照當下的方式傳遞美好的精神品性
豆瓣評分高達8.1分的4K全景聲粵劇電影《白蛇傳·情》以年輕觀眾為接受主體實現“破圈”。這部影片以正向情感呈現了人性的復雜和“情”字的豐富內涵。許仙以粵劇唱腔申訴的“人若無情不如妖,只要有情妖亦人”,不僅直擊觀眾的情感共鳴點,且能促使他們在共情中反思自身生活圈;而人物形象被賦予的人性光輝,以及“人間自有真情在”的主題則能進一步堅定、強化觀眾追求真善美的信念。
新編歷史劇《一蓑煙雨》以蘇軾“少年之身”“現實之身”和“身后之身”三者的同臺,用京劇藝術呈現了蘇軾在“烏臺詩案”被貶之后從生活困頓及內心困境中豁然覺醒這一審視、探索自我的生命歷程?!耙凰驘熡耆纹缴毕蛴^眾傳達的是蘇軾不畏坎坷的高潔品格以及堅定從容、豁達豪放的超然情懷;而“此心安處是吾鄉”的感悟不僅是蘇軾破繭成蝶之后為自我找到的精神家園,更是觀劇者走進蘇軾內心,在作為他者的蘇軾與觀眾自我的相互觀照中引發的心靈共鳴,是在或繁華或蕭瑟的生活之外獲得的文化家園感。
很顯然,戲曲以情動人“出圈”往往意味著,在古今交匯的情感落點上,為戲曲注入更多的當代人文情懷、正向價值觀和時代精神力量,以燭照人性美的方式傳遞純粹美好的精神品性,培育觀眾的審美情趣和審美鑒賞力,使他們能夠與戲曲人物共鳴共情,在解讀戲曲人物的生存感受和生命理解中反觀自我,探索內心;同時從正向、“動人”的人物形象中汲取智慧和積極向上的力量,與戲曲內蘊的文化精神達成一定共識,從而提升自我的道德情操和審美品格。
更為開放的互動觀演空間和多樣性的審美風格
20世紀初隨著戲曲電影的拍攝,戲曲就已經開始了跨界的嘗試。戲曲“跨界”意味著從不同程度打破戲曲自身藝術門類的邊界,把構成戲曲的基本要素從戲曲框架中剝離出來,與其他藝術門類的藝術因子進行混搭、疊加乃至深度融合,使戲曲藝術形態的外延得以拓展,實現戲曲藝術的“另類”創新。如今,融媒體的發展使得戲曲跨界極大跨越了以戲曲作為主體的表達邊界,形成更加差異化、多樣化的“戲曲+”跨界模式,成為戲曲藝術圈粉、戲曲文化“出圈”傳播的一個重要手段。
被稱為“跨界先鋒藝術家”的京劇裘派第四代傳人裘繼戎,在2020年B站跨年晚會上以跨界表演《驚·鴻》驚艷全網。《驚·鴻》一改以往戲曲晚會呆板的唱段串聯模式,而用一段段驚夢之舞作為戲曲轉場的形式把六種地方戲曲拼接起來,使舞蹈和戲曲在審美意蘊上構成一個相互輝映的連貫整體,以互文的方式詮釋了傳統戲曲、現代舞蹈及兩者跨界融合的審美特性。
跨次元網劇《戲隱江湖》以國漫為主體架構,融合京劇文化與動畫形式,把唱念做打與搖滾、說唱等流行藝術元素糅合起來,講述了以京劇生旦凈丑為原型設定的甲、乙、丙、丁跨次元的奇幻冒險之旅。劇中標新立異的人物設計、唱念做打的拆解重構、不同次元人物和文化之間的穿梭碰撞,以及“炎黃郡”與“人間道”互為鏡像式的文化隱喻,使該劇一開播就占據愛奇藝熱度飆升榜第二,成為動漫國風化的創意亮點。
與跨界創作“出圈”不同的是那些直接以跨界傳播“出圈”的綜藝節目和短視頻。去年,因其系列文化綜藝節目爆火的河南衛視在“七夕奇妙游”中,用昆曲《牡丹亭》、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豫劇《白蛇傳》的經典唱詞,融合水袖舞等戲曲絕活,短短幾分鐘就讓年輕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傳統戲曲的驚艷魅力。此外,許多戲曲藝人或劇團亦利用各類短視頻平臺進行戲曲“云課堂”“線上見”等直播,并以彈幕進行“云叫好”的互動形式,為大眾普及戲劇文化知識,吸引了大量的年輕觀眾。
戲曲跨界超越了傳統戲曲的表現方式和觀演模式,表現為更加自由的個性化創作、更為開放的互動觀演空間和更具多樣性的審美風格,貼合了當下趨向于多元化、視覺化、娛樂化和碎片化的大眾審美需求,因而能極大地開發潛在的戲曲受眾,是把戲曲從邊緣重新拉回大眾審美視域中心而做出的創新性探索。
用藝術精神和人文關懷完成傳播與傳承
傳統戲曲的這些創新性探索除了在形式上和內容上令人驚艷外,戲曲編創人員自身的藝術修養、專業素養,以及將其進行創造性轉換的能力,亦是戲曲跨界出圈獲得“1+1>2”審美愉悅的必要條件?!栋咨邆鳌で椤放鹘前缪菡咴∶舻谋硌菘缭交ǖ⑽涞┖颓嘁氯齻€行當,行云流水的水袖舞展現了幾十年的功夫積累,靠實力成功圈粉。京劇余派老生王珮瑜利用短視頻如京劇脫口秀《瑜你臺上見》等方式傳播京劇文化,以精湛的表演技藝成為頗具影響力的戲曲明星。如京劇大師尚長榮那樣“做一個有血性的戲曲人,守護好戲曲的靈魂便是我的責任”的老一輩藝術家,更是以其德藝雙馨的審美風范和強烈的藝術使命感成為大眾演藝空間價值觀引領的“正向標”。
當然,無論“出圈”的是戲曲內容還是形式抑或是戲曲藝人,其宗旨均是以戲曲承載的藝術精神和人文關懷來昭示人性的希望,打動心靈,培養大眾向真、向善、向美的審美情趣,并使其延展到其他流行文化的審美欣賞之中,由此引導大眾自覺遠離、抵制“文藝垃圾”“娛樂噪音”之類的庸俗趣味,在精粗美惡、崇高與低俗的辨別中提升審美感悟力,提高審美格調,回歸到人自身的完善之中。同時,經典戲曲、主旋律戲曲亦能夠借助于“出圈”效應擴大傳播,弘揚核心價值觀,強化正能量的輻射能力,從而不斷加深民族文化認知的維度和深度,鞏固正向記憶,增強民族文化的認同感。
當今時代戲曲傳播與傳承同等重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傳播就是一種傳承。因此,戲曲“出圈”依舊肩負著戲曲傳承的使命。這就意味著,戲曲創新的前提是“守正”,不能為“出圈”而“出圈”,“出圈”的目的是引流,即讓觀眾真正愛上戲曲,回歸到劇場,回歸到戲曲的美學精神世界。
(作者:曾瀾,系上海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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