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時日,就會有人質疑我,說我每年演講多達200場,又累計出版了100本書,哪里有時間念書呢?于是一些難聽的批評隨之而來,像什么 “嘩眾取寵”、“不學無術”之類的。
西方有一句話說得好:“彼得說保羅如何,其實正是彼得在說自己如何。”因為彼得會不自覺地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拿來要求別人。這并不是壞事,因為彼得對自己有較高的期許,只是他本人未必察覺罷了。不過,換個角度來看,我也承認“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任何人對我的批評我都會“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地來要求自己。如果必要,我也會據實相告,藉以化解不必要的誤會。
先說一段插曲。我的臺大同事陳文團教授有一次告訴我:“有人批評你經常晚上去演講,都不做研究。我就回答他:‘傅佩榮晚上去演講,總比我們在家晚上看電視要好。’”試問:教授到了中年以后,有多少人是在白天上課教書與做研究之后,晚上還認真讀書的?這位同事在我背后為我辯護,真是合乎朋友之義。他說的是實話。我有時晚上沒有演講,也同樣是坐在電視前胡亂轉臺,等到累了再去睡覺。晚上挑燈夜戰,實在并不容易。
我在臺灣的教學與演講,確實占了很多時間,但我只要體力可以負荷,總是樂此不疲。那么我什么時間讀書呢?看來我只好透露個人的秘訣了。我在過去二十多年都秉持 “四不一沒有”的策略。所謂“四不”,是指:不碰政治、不上電視、不應酬、不用電腦。所謂“一沒有”,是指:沒有手機。這些在今日看來,顯然需要一一解釋清楚。
首先,我不碰政治。臺灣的政治發展既不是很正常,也不是很健康。我知道自己是外省人第二代,在政治方面平白增添很多不利的先天條件,既然如此,又何必沾染太多復雜的事情?我不會放棄投票的權利,但是要我公開談論政治問題,或表態支持誰,那就敬謝不敏了。
其次,我“在臺灣”不上電視節目。這是因為一上電視,你就成了公眾人物,隨時成為眾人注意的焦點,而我奉行斯賓諾莎的格言:“善于隱藏者,乃善于生活。”至于在香港鳳凰衛視與山東衛視上節目,則一方面是為了推廣國學,盡些知識分子的責任,而另一方面則是臺灣看不到這些節目。至于不應酬,則不必多作解釋。
但是,不用電腦又是怎么回事?主要是沒時間也沒有必要。那么,我在新浪與搜狐的博客是誰在管理?說來慚愧,是我在北京的出版界朋友幫忙及管理的,我自己則是每個周末請女兒借電腦讓我看看評論罷了。
最后,我沒有使用手機。別人找我,都是打一個固定的電話,錄音之后,我再一一回電。就是這么簡單。這就是我二十多年以來的生活方式,簡直是單純又單調到不易想象的地步。許多朋友戲稱我為“今之古人”,良有以也。
然后,我的“四不一沒有”為我省去了大量的麻煩,也讓我可以專心讀書。說到讀書,我下次將寫的《翻譯的妙用》一文,意在告訴大家:讀書在精不在多,尤其是哲學方面,更是如此。何況每個人的用功程度與領悟能力不同,我們又何必單單以讀書的“時間”來判斷別人的學問呢?以上算是簡略的自我辯護,不值得識者一哂。其他相關的質疑,則涉及經典的解讀,容后再敘。
(作者:傅佩榮 臺大教授、著名國學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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