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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金焱
2006年11月9日,香港地區前衛生署署長陳馮富珍成功當選為世衛組織總干事,從這天起,整個世界的健康以及關乎人類生存的種種決策,將由這個59歲的中國女性給出導向。
陳馮富珍的“哭”
世界衛生組織的最高職位——WHO總干事之職的競選從2006年9月一開始,《柳葉刀》雜志就談到了陳馮富珍的“哭”。有趣的是,參與競選的13人都被這個英國雜志盤點了一通,唯有中國推薦的陳馮富珍沒有履歷表式的介紹,而她在“非典”期間作為香港地區前衛生署署長接受香港地區立法會問責而痛哭的事實卻成為介紹她的第一句話。
“非典”把陳馮富珍推向與公眾對話的前臺。媒體在渲染她在疫情高峰時接受電臺采訪三度落淚時,沒有提及在“非典”影響還未完全結束的2003年夏,她即辭去香港地區衛生署署長職務,赴日內瓦世界衛生組織。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辦公室官員宋允孚在日內瓦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回憶說,2003年7月,陳馮富珍接受世界衛生組織邀請,到世衛組織任人類環境保護司司長,領導世衛組織環境衛生工作。
宋允孚是陳馮富珍的鄰居,他說當時陳馮富珍每天坐8路公共汽車上班,坐到終點就是世衛總部。世界衛生大會期間,周末她總要加班,就得坐完公車后再走3站地,10分鐘的樣子。宋允孚說,陳馮富珍已經成為世衛組織總干事唯一候選人期間,一天晚上還看到她21點多鐘一個人在很黑的路上走,問她,她說“記者招待會剛剛開完”。
世界衛生組織駐中國總代表亨克•貝克德(Henk Bekedem)過去曾與陳馮富珍一起工作,他眼中的陳馮富珍精力充沛,對工作充滿熱情。宋允孚則將陳馮富珍的敬業歸結為她所受過的英國式紳士教育,“她非常懂得公關和交流,與媒體之間是這樣,和同事之間也這樣!笨梢宰糇C的是,她對記者提問從來不厭其煩,而且“非常得體,實在而沒有架子”。在全球禽流感疫情變化時,記者們都會要求她召開記者招待會,她會坦誠地面對各種記者的提問,她的記者會時常開到很晚。中國國際廣播電臺駐日內瓦記者錢慰曾也和陳馮富珍住得很近,他說第一次他見到陳馮富珍時就走上前說,“我在電視上見到過你”,之后每次在住所遇到,陳馮富珍都要主動和他打招呼。
陳馮富珍是性情中人,她的坦率讓人印象深刻。很多人發現無論她描述什么事情,從家長里短到一些敏感的政治話題,都真誠而實在,“很多工作人員發現她的描述和他們所看到的一模一樣”。也因而她的真實感情流露總讓人感動。“陳馮富珍特別有人情味!彼卧舒谡f。
技術官員的角色轉換
香港地區前任立法委員陸恭蕙(Christine Loh)現在領導公共政策智囊機構“思匯政策研究所”(Civic Exchange),她所從事的工作使她得以一直從行政管理、決策的層面關注陳馮富珍。
作為行政管理者,陸恭蕙說陳馮富珍長期服務于香港地區政府的經歷,使她具有相當的條件勝任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職務。在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連續7年的教育,從文學學士到醫學博士結束后,陳馮富珍有7年時間在香港地區衛生署做婦幼保健服務的醫生。宋允孚注意到,她到1992年升任香港地區衛生署助理署長時,主要領域也都是管理健康教育、婦幼保健、家庭計劃等。
然而恰恰是這樣的經歷成就了陳馮富珍的公共管理能力。在世衛組織任職21年的原世界衛生組織副總干事胡慶澧分析說,在世衛組織做行政主管,要有醫學公共衛生知識和相當強的決斷能力。這樣的積累陳馮富珍從1992年出任香港地區衛生署副署長時就已經開始,她要協助衛生署的各項管理,包括制定人力資源管理政策及管理醫療服務。而從1994年她升任香港地區衛生署署長時,她的責任使命已經不僅限于管理5億美元的財政和7000名員工以提供初級醫療服務,更要協助政府制定衛生政策,領導協調本地公共衛生服務,還要執行食品、藥品、控煙,傳統中醫和私營醫院方面的公共衛生法例。
原世界衛生組織助理總干事陸如山在1997年的一次國際會議上認識陳馮富珍,他說,“她發言時講到香港地區的公共衛生,尤其強調傳統醫學的中醫。公共衛生有時會因為都是些小事情而常常被人忽視,但她在香港地區培養了一批公共衛生的工作者,很可貴。”
1997年香港地區暴發H5N1禽流感,面對全城恐慌,陳馮富珍的公眾形象是“吃雞”:我天天都吃雞,你們不要擔心,可以照吃。陸恭蕙說她的這個吃雞宣言當時很受詬病,但也不足為怪,“我覺得這可能是官員試圖穩定人心的常用之法。”隨后陳馮富珍力排眾議提出對疫區活雞全面撲殺的建議,果斷有效地防止了禽流感向其他地區蔓延,及時控制住了疫情。
150萬只雞被殺掉后,胡慶澧說當年年底查出病毒攜帶者是鴨而不是雞,但是殺雞決策從專業角度來講,切斷了傳染途徑的鏈條?紤]當時的社會輿論環境,醫學界又無法迅速給出科學的解釋的前提下,“殺雞的措施還是非常果斷而且相當有魄力的!币惨虼岁愸T富珍引起了來自國際社會的關注。
陸恭蕙觀察說,禽流感事件對陳馮富珍影響很大,她從中學到的教訓是,官員作風式的這種“吃雞說”實際上于事無補。在之后處理“非典”危機時,禽流感的經驗教訓使陳馮富珍更成熟,宋允孚說“非典”之后,陳馮富珍逐漸成為一個真正有政治頭腦的公務員。而在世界衛生組織,除了業務和管理,政治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宋允孚有時候會想起2004年,陳馮富珍到世衛組織工作一年后,對他說,我現在懂了很多,關于預算、人事和其他方面,這真是個很好的鍛煉。
又過一年,陳馮富珍被提升為世衛組織傳染病部門助理總干事兼大流行性流感總干事代表,領導世衛組織支持國家對大流行性流感的準備工作,并協調全球對禽流感及其他傳染病暴發的應對;領導世界衛生組織對傳染病的監測和應對,以及被忽視的熱帶病及有關的研究和培訓。專業人士說,這種從司長直接被任命為助理總干事在世界衛生組織是很少見的。
有著東方背景和西方教育的融合,宋允孚說陳馮富珍非常善于溝通,那是一種經過訓練的語言表達,而私下里的她又非常文靜,從不輕易外露張揚。胡慶澧更佩服這個說話快而干脆的前香港地區衛生署署長看問題的敏銳。
前不久在聯合國及世界銀行和世界衛生組織等做熱帶病規劃25年的評估時,胡慶澧說,剛開始談時,陳馮富珍并非這方面的專家,但等談完后,陳馮富珍立刻敏銳地抓住“成績在過去很大,但不是現在”的要點。胡慶澧曾在世衛組織挑選人才,“這里五六千的工作人員,不同職務的人要按學歷、經驗的高下才可以排到進入討論的日程。而作為一個聯合國的機構,相對于滿員國家(大多為發達國家),缺員國家的工作人員是鼓勵進到WHO的。但很多人進了WHO,都只能做一個專業的小部分工作而不能賦予重任,而陳馮富珍表現出來的真是一種才干。非常出色!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