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8月7日電 因在靖國神社外涂漆獲罪的馮錦華,去年6月23日從日本回國。一年后,當他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時,是站在東海一條顛簸的漁船上,向包圍著漁船的日本軍艦和直升機高喊“釣魚島是中國領土”。這一次,他的身份是民間保釣行動的總聯絡人。中國官方時政性期刊《半月談》采訪了這名有著“唐·吉訶德”、“抗日青年”、“反日英雄”等稱謂的熱血青年。
從靖國神社涂漆到東海保釣,記者看到的是一個更加理性、更加堅定的愛國青年、熱血義士。雖然在日方的圍堵下,馮錦華等人最終沒能登上釣魚島,但他7月9日在京接受專訪時莊重表示,類似的民間行動還會繼續下去。
33歲的馮錦華坐在記者面前,他剛從海邊回來,原本白皙的臉被海風吹得有點黑,胳膊也在脫皮。想像中,涂漆、保釣兩次非常之舉的“主角”,應是何其粗悍、怪異和張揚,然而記者零距離接觸到的馮錦華本人則是斯文且沉靜的。不過一開口,他的話語里流溢的就是一脈陽剛之氣,眼鏡后面透出的是理性的光芒。
記者:曾有網友說你是唐·吉訶德,認為你當年的涂漆不能解決問題,你怎么看?你覺得現在的保釣與以前的涂漆有什么不同?
馮:說到唐·吉訶德,我想網友是在說我是個不合時宜、不自量力的悲劇人物,但我斗的不是風車,而是活生生的日本軍國主義分子。人總是有血性、有自尊、有良知的,我們不能對某些重要事情無動于衷。我去過靖國神社,在神社涂漆,主要是發出一種心靈的吶喊,表達一個中國人應該表達的憤怒,我必須讓靖國神社的人也感到中國人的憤怒。保釣和涂漆在我看來,就是在不同的場合做了不同的事情,歸根結底都是出于抗議日本的軍國主義。
至于這兩次行動是否能解決問題,表面看好像都不大可能。這次保釣,沒能讓釣魚島回來;當初我涂漆后被逮起來,第二天日本政要照樣去參拜。的確,并不因為我在神社上噴了漆,涂了兩個字“該死”,小泉等人就不去參拜了,但是,大家想一想,也許有人會覺得荒唐,如果在日的30萬華人拿著30萬罐油漆在那天出現在靖國神社,我想小泉就要考慮考慮了。有時我們的行動并不能直接解決問題,但顯示自己欲解決問題的決心是非常重要的。
記者:據說,此次保釣,日本防衛廳好幾架直升機在你們頭頂盤旋,你甚至都能看到駕駛員的面孔,你當時的真實感覺是怎樣的?
馮:維護國家領土完整,不僅僅是經濟利益上的問題,還涉及一個國家的尊嚴。這次行動的宗旨之一就是捍衛中華民族的尊嚴,這不僅僅是政府的事情,而且是每一個公民的事情。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日本公然把釣魚島列為自己的領土,全世界華人就開始掀起強烈的保釣運動。作為新一代的年輕人,在新的國際國內環境下,我們有必要把一種健康向上、團結進取的民族精神彰顯出來,不能讓這種精神壓抑得太久。
記者:當時在如此近距離的對峙中,為什么沒有發生過激行為?
馮:這次活動主要是為了支持我國的嚴正聲明。出海之前,我們決定決不允許任何人出現無視紀律的過激行為,活動應該是和平的、理智的示威。我們完全可以拿漁船去撞日本軍艦,如果大家最后沉入海底,只會發生一件非常悲壯的事,對解決釣魚島問題并沒有幫助。
記者:沒有登上釣魚島,你遺憾嗎?
馮:非常遺憾。當時我們準備了很多國旗、油漆,準備上島樹立中國的標志,可惜的是,和以往多次保釣行動一樣,在日方這種不惜血本的阻擋之下,登島太難了。
記者:你曾說自己是一個普通職員,最想過普通人的生活,為什么這次又參加到保釣這樣不平凡的活動中,而且還是總聯絡人?
馮:做一個普通人與保釣不矛盾。每個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都有一份愛國心。我們起初也沒有想到要出海,只是覺得小泉政府一步一步加緊竊取釣魚島,我們應當有所行動。后來,在網上交流的時候,海邊的一位朋友尹冬明說他能搞到船只,我們考慮了很久,覺得有可行性,最后大家決定以民間形式來做這件事情。
記者:做這件事情需要錢,你們是怎樣募捐成功的呢?
馮:網上騙子太多。這一次,大家都覺得以我的名義發起比較好。在大家的信任之下,我寫了一封求援信,在網上貼了出去,兩個多月募集到了10萬元人民幣。在資金、船只、人員都到位之后,我們就出海了,時間是6月23日。
記者:你先前認識其他保釣志愿者嗎?
馮:都是通過網上聯系的,事先并不認識。我在求援信上公布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和身份證號碼。這次能夠順利出海,全仗大家的努力。別人總說我們中國人好內斗,互相消耗,最后什么事情都辦不成,但我們這次行動向世人展示了中國人團結奮進的精神面貌。志愿者都是以一種純真的愛國之情來參與活動,沒有名也沒有利,大家都沒什么怨言。確實我拋頭露面多一些,但事情是大家共同做的,不是個人能力達到的。
從涂漆到保釣,處在風暴中心的馮錦華自然而然地引起一些爭議,有人稱他為“抗日青年”、“民族脊梁”,也有人擔心他代表的中國新興民族主義將破壞中日關系的發展,還有人干脆認為他就是在作秀。對個人褒貶,馮錦華不太在意,但他還是堅持認為,中國需要捍衛民族利益。
記者:有人說你是“抗日青年”、“反日英雄”,你怎么看待這樣的稱呼?你覺得我們還需要“抗日”嗎?
馮:大家都知道,近年來,日本連續通過了一些過去幾十年來一直通不過的法案,比如公然把我國的臺灣劃到他們的防衛范圍內,比如有事法案。同時,日本的軍費僅次于美國,軍事裝備在亞洲也是超一流的,而且與中國有領土上的爭端,中日之間還有很多未解決的歷史遺留問題,比如慰安婦問題,化學武器問題,為什么我們要回避呢?一個曾經給我們帶來巨大災難而又缺少深刻的歷史反省的軍事、政治大國在我們身邊崛起,難道我們不應該有所警惕嗎?如果把這種警惕心理說成是逢日就抗,逢日必反,我不贊成,起碼我不是這樣的。
記者:你怎么看待民族主義的問題?
馮:我在國外生活這么多年,深切感受到日本政府對人民生命的重視。世界上哪個國際旅游點發生車禍,日本大使館都會立刻搞清楚,里面有沒有日本人,這么一個“善良”的民族卻極不愿意向侵略戰爭的受害者們做出賠償。美國政府對二戰、朝鮮戰爭、越戰期間死亡的士兵尸體的搜尋工作一直在鍥而不舍地進行,但這樣一個“人道主義”國家同時也窩藏了雙手沾滿中國人鮮血的731部隊的戰犯為其服務。他們對本民族人民生命的重視和對他民族的漠視本身就是一種極端民族主義。中國人不應當走極端民族主義道路。但是,中國人就應該把中國人的利益放在首位。
記者:你覺得你的行為會破壞中日關系嗎?
馮:如果有人說我破壞中日關系,我想問他,我只是中國的一個普通老百姓,小泉以首相身份參拜靖國神社,他有沒有考慮過是否破壞了中日關系?明明是中國領土,日本卻動用力量控制那里,有沒有考慮過破壞了中日關系?關系是雙方維持的,如果一方不愿意維持,另一方再怎么努力也是沒用的。
記者:那你認為中日關系可以維持嗎?
馮:中日和平有可能,但前提是中國人必須自強、自立、自愛,否則只能是躲在友好的口號背后來回避問題。
記者:涂漆事件直接導致了你的被迫回國,你現在對這件事后悔嗎?
馮:不后悔。我沒想到涂漆事件影響會那么大,我只是覺得喊出了中國青年的憤怒。
記:有人說你們的保釣行動是作秀,你怎么看?
馮:保釣不是作秀。釣魚島對于我國的經濟價值和軍事價值都非常重要,并且日本對釣魚島的控制實際在加強。如果為解決釣魚島問題而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行動硬被稱為“作秀”,那么我們歡迎大家都來“作秀”。這一次保釣,大家在身體和精神上都承擔了很大的風險,很多人上船的時候我不認識,下船的時候背起背包就走,說下次有事就叫一聲。如果通過保釣,讓國人對釣魚島問題真正關心起來,了解起來,我們背上“作秀”的名號也無所謂。如果大家都能到釣魚島海域去“作秀”,我想日本人肯定很快就要重新考慮問題了。
人們把馮錦華稱作英雄,然而愈深究,我們愈感到馮錦華正如自己評價的那樣,只是一個普通人,是一個從小愛看冒險主義、革命英雄主義作品的人,是一個也希望擁有車子、房子、票子的人,是一個宣泄過純樸愛國熱忱后又清醒地回到現實中的人。作為我們的同齡人,他的不平凡之處,也許就在于在特定的時候克服了人性的怯弱和雜念。
記者:你怎么評價自己的個性?
馮:我待人真誠,嫉惡如仇。
記者:你的成長過程是否對你的性格有影響?
馮:這可能是天生的。當然,小時候總看革命英雄主義的東西,對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會有影響,我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也總是往這方面教育。
記者:哪些作品對你個性影響比較大?
馮:我小時候比較拒絕古典名著,對那些卿卿我我的言情小說也不大喜歡。只是對抗日題材、解放戰爭題材以及男孩子愛看的探險類圖書、電影比較感興趣,什么《地道戰》、《地雷戰》、《小兵張嘎》,都看得津津有味。其次,比較喜歡美國電影,美國電影比較弘揚友情、正義,我特別喜歡羅伯特·德尼羅,他演過刺殺總統的出租車司機。
記者:你覺得這個時代出英雄嗎?
馮:英雄其實就是普通人。英雄應該也是一個帶有缺點的人,但人只要克服自己的局限,也就成為英雄。任何時代都會出英雄。
記者:你對未來的發展有什么規劃?
馮:人生活在現實社會中,今后爭取自己在工作上做出成績,能自立,然后在合適的條件下,做一些宣傳愛國主義的事情。我也希望自己孩子能上好的學校,希望自己能住上好的房子,希望能開一部好車。也許在漁船上,你是一個保釣志愿者,被人稱為志士或義士,一離開船,大家又都是普通人,要回到現實中來。
記:你們還會把保釣活動繼續下去嗎?
馮:在釣魚島漸漸遠離中國的危險年代,保釣活動必須進行下去。為什么?像日本、美國這樣的國家,它們比較重視民間的聲音。比如,日本政府要搞一些活動,首先要進行民意調查,并通過媒體向公眾公布調查結果。保釣行動起碼能讓這些所謂的民主國家考慮一下中國民間的聲音,要讓他們知道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絕對不是空話。(趙利根 周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