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關卡卡不住記者
昨日上午7時許,記者趕到宜城市法院,見門口毫無動靜,很是納悶。一打聽,尹冬桂的案子已改在城關大法庭審理。
待趕到城關大法庭,所有來自武漢的媒體記者均無奈地站在院外。原來,就在此前二十分鐘,宜城市法院作出決定,所有前來旁聽的人員都必須憑當地居民身份證通過第一道關卡,再領取旁聽證進入法庭。
本報記者想辦法過了第一關,憑著內線搞到旁聽證,一跨進法庭大門,正值上午9時,坐在法官席上的審判長宣布開庭。
此次庭審,由宜城市法院院長擔任審判長,公訴人則由宜城市檢察院檢察長擔綱。尹冬桂的辯護律師由襄樊小有名氣的思揚律師事務所律師何貴林、唐榮寬擔任。
站在被告席上的尹冬桂,從外貌上看,根本看不出她年近50,中等身材的她卷發披肩,穿一件黑底白花絲綢上衣,顯得較為時尚。
盡管“卡”得很嚴,旁聽席仍是座無虛席,其中大部分都是關心此案的市民,其中多為機關工作人員。
尹冬桂稱:公訴人指控是事實
公訴人宣讀起訴書:1998年11月至2002年元月,尹冬桂在擔任棗陽市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市長期間,先后收受他人及單位賄賂人民幣6.6萬元、美金2000元。尹冬桂收受賄賂后,先后為行賄人和單位在人員提拔、家屬調動及單位撥款等方面謀取了利益。
檢察機關指控:尹目無國法,身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利益,其行為已觸犯刑法,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應當以受賄罪追究刑事責任。(詳見本報25日報道)
法官問:被告,以上指控是事實嗎?
尹答:是事實。但組織部送我的2萬元,這是公務活動的開支。王某送我1萬元,這是事實,但我后來把這錢還給了王。謝某在春節兩次共送給我1萬元,但我送給他價值9000元的白玉馬。棗陽酒廠的周某送我2000美金,這是事實,但這是通過我送給引進資金的深圳老總徐某;他送我1萬元這是事實,但周某孩子上學,我給了他兩個5000元,沒想到他不承認。張送我3000元是事實,但在春節時,我回贈了他價值千余元的羊絨衫。
尹說話語速較慢,嗓音宏亮,思路清晰,語言表達能力極強。庭上她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回答問題時語氣溫中有剛,頗有些大家風范。
出國費用:因公出國當然用公款
公訴人指控:1999年11月,尹出國考察在去武漢途中,給棗陽市委組織部部長艾某打電話,告之其即將出發。艾送來2萬元人民幣。
公訴人問:組織部為何給你錢?
尹答:我的出國手續是組織部辦的,他們要給費用。再說,其他人出國都是財政拿錢,財政怕受不了。不管是財政的還是組織部的,都是公款,我是因公出國,也就沒有考慮那么多。
公訴人問:這錢怎么花的?
尹答:在上海中轉時,我買了12盒刺繡、6個東方明珠模型和10條絲巾,這些大約8000多元。剩余的1萬多元在國外買了部攝像機,回國后去財政部爭取項目,準備送給相關負責人。但在下飛機時,遇見一位熟人,就送他下飛機,將攝像機遺失在飛機上了。
公訴人問:東西送給誰了?
尹答:送給美國與棗陽締結的友好城市。
公訴人:買東西有票據嗎?
尹答:在國內沒有,在國外的弄丟了。艾某說,報銷的事不用我管,我也就沒有再過問。
面對指控:尹冬桂一一申辯
對于檢察機關的其他指控,尹冬桂都一一申辯。
2001年2月的一天,尹邀棗陽市漢光酒廠廠長周某到其家中,與其丈夫的戰友徐總洽談酒廠投資合作事宜。在尹家中,周某送給尹2000美金。對此項指控,尹稱:這筆錢不是送給她的,而是作為招商引資的費用送給徐總的。徐當時要去鄭州,就放在她手上,待返回時再取,由于沒有返回,也自然就留在她手里。
檢察機關指控:2000年和2001年春節期間,尹收下了棗陽吳店鎮黨委書記謝某分兩次送給她的1萬元,屬于受賄。為此,尹認為這是私人的禮尚往來。她稱,自己也回贈給謝價值9000元的白玉馬。對于1999年10月,棗陽市興隆鎮鎮長王某送給尹1萬元人民幣的指控事實,尹的解釋是,這不應該算受賄,“當時我不收,王就哭了,還找了個托詞說是送我讀研究生的學費。我怕折了他的面子,只好收下。第二年春節后,我以送他讀研究生的學費的名義,把這筆錢還給了王。”
尹稱:“我這不是翻案,而是在說事實。雖然我受賄了,但其中的真相我要說清楚。”
庭辯焦點:是受賄還是人情
尹冬桂的辯護律師認為,能夠認定尹受賄的數額僅有1.3萬元,這與檢察機關指控的受賄6.6萬元相去甚遠。特別是4筆春節期間送給尹的錢,到底是受賄還是人情?過年期間送的巨額錢財就是受賄嗎?如何判別受賄行為?辯控雙方為此展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法庭辯論。
律師認為:受賄罪的本質特征是受賄人以收受賄賂為目的,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利益。尹介紹自己愛人的戰友徐總到棗陽投資,周某送的2000美金她堅決不收,周提出可以用到引資上,暗示可以送給徐某,這樣被告才把錢接下來經手轉送給徐某,只是徐沒有帶走這筆錢。因此,其受賄2000美金的事實,根本就不存在。
公訴人反駁道:受賄有事先、事后之分,周與徐連面都沒有見過,怎么可能把個人辛苦攢積的錢作為公用的招商引資用呢?可以說,周完全是為了把這錢送給尹,以答謝對自己的關照。之所以現在把徐拉出來,主要是尹是徐的媒人,尹徐兩家關系很好,徐當然會幫這個忙。
行賄受賄可以發生在春節,也可以發生在別的時候。退一萬步說,禮尚往來的錢也不可能成千上萬。
律師:受賄罪要求受賄人利用職務便利,目的在于索取、收受他人財物。這顯然和尹的行為不能對號入座,周某送錢的實際效果僅僅是表達一下自己的一點心意。
審判員:我們現在是在講尹涉嫌受賄罪,而不是索賄罪。
找不到源頭的傳言
“我感謝,感謝省紀委在辦理我的案子中,澄清了謠言、誹謗,澄清了我的生活作風問題,還了我人生的清白,還了我作為一個女人的人格尊嚴。感謝檢察院,在辦案過程中,充分尊重了我的人格,給了我重新站起來的勇氣。”——摘自尹冬桂在法庭上的最后陳述
早在年初,記者在武漢不止一次地聽到這樣的傳言:棗陽有個女市長,受賄一千多萬元,已被“雙規”,她的私生活非同尋常。她從小保姆的身份升到棗陽市委副書記、市長……
然而,記者兩天來在襄樊的采訪,卻發現所聽到的這種種傳言,找不到任何源頭。
滿城皆知的傳言找不到源頭
昨日,在距襄樊40多公里的縣級小市宜城,迎來了它從未有過的媒體陣容——所有武漢的報紙媒體均組成報道組,一夜之間云集此地。以致宜城法院于早上7時許緊急商議,所有旁聽者必須持當地身份證才有資格入場,以這種婉轉的方法將武漢來的記者拒之于法庭之外。
平心而論,這個令記者想盡辦法削尖腦袋旁聽的案子,簡直太普通不過,就連指控涉嫌受賄的金額也不過6.6萬元。在尹冬桂曾經工作過的樊城區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稱,這種傳言是在去年底尹冬桂被“雙規”之后才流行的,幾乎是滿城皆知,但具體從哪始發的,誰也說不清。
給領導當過保姆也沒有證據
說不清楚的還有尹的“小保姆”身份。曾有人傳聞尹冬桂曾給某領導當過保姆,并靠領導的影響力,一步步地走上市長的位子。經過記者的調查,沒有證據證實她當過保姆。
記者采訪原襄陽縣委常委高先生時,他說尹冬桂從廣播電臺調入組織部后,任辦公室主任。辦公室兼管后勤的工作,加上她經常協助處理一些部長的家務事,實際上這也是為了工作的需要,后來她當了副部長后,有些人認為她提得較快,就說她是“保姆”部長,別人以為她真的當過保姆。有關傳言的疑點一個接一個浮現。
翻看尹冬桂的簡歷令人啞然失笑,她的升官之路并不是人們想像中的“坐飛機”,工作了近三十年,成為縣市級領導,只能算得上是很平常自然的事。
法庭上最后陳述含著淚道謝
“這是有意見和有成見的人散播出的不真實的傳聞。”昨日,尹冬桂的辯護律師、襄樊思揚律師事務所的何貴林律師肯定地說。何貴林律師說,接到案子后,詳細閱讀了材料并和尹交談后,感到尹的個人作風是清白的。
“為官的女人比男人承受的壓力更大。”這是棗陽市一位姓付的市民對尹的評價。他說,聽過有關尹的傳言,但像這種沒有事實依據的,大可不必輕信,更不應惡意傳播。作為女人,不管是領導,還是普通百姓,都應該有她自己的生活空間。不管她的私生活如何,只要她不違法,不損害他人的利益,任何人都不得干涉和指責。
昨日,在法庭上做最后陳述時,尹含淚說:“我感謝,感謝省紀委在辦理我的案子中,澄清了謠言、誹謗,澄清了我的生活作風問題,還了我人生的清白,還了我作為一個女人的人格尊嚴。感謝檢察院,在辦案過程中,充分尊重了我的人格,給了我重新站起來的勇氣。”
百姓眼中的尹冬桂
尹冬桂在宜城受審,這一新聞在她當了十多年市領導的棗陽成了一個熱門話題。記者昨日通過對一些市民的采訪,了解到棗陽市民眼中的尹冬桂。
太傷老百姓的心
真是大快人心。棗陽市四達運輸公司的張師傅拿著報紙說,以前對尹冬桂了解不多,但從她當市領導的這些年來看,棗陽的經濟在走下坡路,老百姓的生活質量也沒怎么提高。
一位開出租車的馬師傅說,這些人不知是怎么想的,平時經常看到他們作報告讓別人奉公守法,可自己卻干貪污受賄的事,這太讓群眾傷心了。
真丟棗陽人的臉
在尹以前工作過的市政府,人們仍在照常工作,據辦公室人員介紹,他們沒有組織旁聽尹的審理。
棗陽市一些機關單位的干部則普遍都看了本報等媒體上的相關報道。一些干部還拿著報紙上的檢方指控內容很快進行了對號入座:這些人很多都在領導崗位上,平時看他們都是很上進的,沒想到暗地里卻做出這些見不得人的事,真是太讓人失望了,他們也應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
他們說,棗陽市今年原市長被調查受審,市委書記也涉嫌經濟問題被停職調查,主要領導先后落馬真丟棗陽人的臉。
面子工程全市出錢
在棗陽許多機關干部眼里,尹冬桂是喜歡“演戲”做表面文章的人,在公眾面前她經常穿著一身黃軍裝,說話愛帶長長的拖音,總擺出各種姿式面對觀眾。
給人印象比較深的是她極力要上馬的棗陽兒童科技樂園項目,由于棗陽資金有限,她竟讓市里要求所有單位都出錢出力。并把劃出的一片土地分配到各個單位,由各單位承包填平一塊。在專門組織的開工儀式上,她還裝模作樣地在鏡頭前剪彩。后來,這項工程在省里的干涉下停了下來。
記者昨日在這個科技園的工地看到,整個工地長滿了野草,臨街的地帶已經開始建住宅了。
三名男下屬涉嫌犯罪
棗陽市民在對尹冬桂的議論中有很多都是她的作風問題。但具體談到她到底與誰有這種關系,卻沒人能給予確認。
不過記者了解到,尹冬桂在接受調查后,她的三名男下屬因經濟問題也被起訴或正在接受司法調查。他們分別是原政府辦常務副主任彭某某,原政府辦行政科長李某,以及她的小車司機汪某。其中李某已經開庭受審,汪某不久也將開庭受審。
另據介紹,尹從事養殖的丈夫也因經濟問題被判刑。
(文章原載于《武漢晚報》,作者:戴紅兵、呂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