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一頭連著中國內地,一頭連著香港。30米的木板橋刻下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也見證了60年國門開放的曲折歷程
本刊記者/王維博(發自深圳)
這是2009年9月16日的羅湖口岸。寬敞整潔的通關大廳里,聽不到嘈雜的人流聲,也看不到等候過關的長隊,短短5秒鐘,人們通過簡單的刷卡、按指模、核對面部信息,就可以自助通關,去到那頭的香港。
60年前的10月14日,新中國成立后的第13天,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支部隊打到羅湖橋頭,到此止步。
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批準羅湖口岸為國家對外開放口岸,從此,羅湖口岸成為連接“外部世界”的“國門”。那時候,羅湖橋的橋面由粗木鋪成,橋的兩端分別由中英兩方的軍、警把守。海關只是一座破舊的小木屋。
此后的20多年,偌大的中國,除了北部與蘇聯接壤的關口外,只有與香港相連的羅湖橋,維系著共和國與“外部世界”的聯系。
“耕作口”
1950年,正值學術黃金時期的數學家華羅庚從美國渡洋來到香港,在通過羅湖口岸前夕,寫了一封《告留美同學的公開信》:“朋友們,梁園雖好,非久居之鄉!為了抉擇真理,我們應當回去;為了國家民族,我們應當回去;為了為人民服務,我們也應當回去;建立我們的工作基礎,為了我們偉大祖國的建設和發展而奮斗!
新中國成立的頭兩年,常有愛國人士通過羅湖橋回到國內,錢學森、李四光、錢三強、鄧稼先、郭永懷等科學家都取道于此。那時,羅湖口岸并沒有明顯的邊境線,更沒有鐵絲網,附近的村民每天可以通過羅湖橋走到河對岸的農田進行耕作,甚至孩子都可以在香港上學。
1951年,中國開始封鎖邊境,深圳河兩岸圍上了高高的鐵絲網。這一年,20歲的朱自然從上海海關學校畢業,被分配到羅湖口岸工作。
雖然邊境被封鎖,但隔斷不了深圳河兩岸的來往,當時寶安還有4000多畝耕地在香港新界。土改的時候這4000畝土地分給寶安的農民。1951年,寶安經濟生活困難,靠近香港的寶安百姓要求去種那4000畝地。后寶安縣委向省里申請,同意寶安農民過境耕作,并設了7個“耕作口”,農民們憑耕作證早出晚歸。
當時,對過界生產的農民,港英當局也沒有加以限制,農民在耕作之余,還可順便到香港游玩,買些東西回來補充生活。
“進出關檢查起初也很簡單,由于沒有正式的辦公樓,值班人員長期在車站鐵路邊擺一個木桌,旅客經過一個個打開包檢查。”朱自然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1952年7月,31歲的張愛玲在烈日下走過了羅湖橋。在她身后,上海公寓里的流言與傳奇,被鋪天蓋地的標語口號湮沒,而她的身影在異國他鄉漸行漸遠。
從1957年起,通過羅湖橋過境耕作的村民發現了兩岸的差距。河的對岸,香港的村民每年能賺13000多元。于是,白天在香港耕作的村民晚上不再返回河的這一邊,有的甚至扶老攜幼,全家都住在香港。
今年78歲的姚伯就是通過“耕作口”去的香港,他從羅芳村的生產隊社員變成香港的最底層的工人,只花了一個晚上時間。
當時聽到哪個熟人逃港了,他們會開玩笑地說,“他到香港喝咖啡去了!币Σf,從羅芳村到香港,可以走文錦渡,也可以走羅湖橋附近的“耕作口”。白天過去在資本主義地盤上干活,晚上回這邊來過社會主義生活。那邊的東西不許帶過來,就在鐵絲網那邊吃飽了再回來。有時牽著牛過去干活,姚伯就經常就在牛耳朵里塞兩個雞蛋,過去賣點錢。
1957年的一天下午,他從羅湖橋附近的耕作口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當時最近最安全的路線是從現在的羅湖海關后的深圳河過去,但需要有熟人帶,沒有關系很難。其次是皇崗口岸,但有軍犬把守。再次是梧桐山,路途遠比較危險。最后就是泅水了。姚伯說,他有耕作證,就從羅湖橋附近的耕作口出去了。
去香港的人多了,在那邊就成了一個個村子。原來一個村的還聚集在一起,羅芳村的人過去的還叫羅芳村,漁民村過去的也叫漁民村。
據寶安縣志記載,從1951年深港封鎖邊境開始,1957年、1962年、1978年、1979年,深圳相繼發生過四次大規模的外逃事件,其中以1979年為最。據官方資料記載,從1951年開始,寶安縣青壯年流失人數為119274人,逃港成功的為60157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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