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表評論 (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經(jīng)書面授權)
文／佚名
中國建筑是偉大中華文化的實物表征，是世界原生型建筑文化之一，它以先進的結構原則、優(yōu)美實用的造型和鮮明的特點而立于世界建筑之林，進而成為中華民族的象征。正如國徽上的天安門，它在時時提醒人們：這是中國，我們是中國人！
中國建筑以深厚的文化底蘊、天人合一的生態(tài)觀念及非凡的藝術魅力感染著中華兒女，親合著中華兒女，凝聚著中華兒女。因而在歷史的長河中，它雖然經(jīng)歷了許多次的改朝換代，都沒有被切斷或偏離其建筑體系的正統(tǒng)運行軌道。它集中了勞動人民的智慧與喜愛而留傳下來，一旦與現(xiàn)代技術相結合，便會產(chǎn)生無窮的生命力。
中國木構架建筑體系，雖誕生于三千多年以前，但它所蘊含的框架結構傳力原則與方法，至今仍不失其先進性和科學性，在世界各地仍被廣泛地應用，尤其成為高樓大廈的首選結構方法。它不但給予設計人以極大的自由，而且也解決了多層與高層建筑的難題，是個很了不起的貢獻。梁思成先生說過，“在中國，則因很早就創(chuàng)造了先進的科學的梁架結構法，把它發(fā)展到高度的藝術和技術水平”，“直到近代出現(xiàn)了鋼骨水泥和鋼架結構，歐美等西方國家才開始應用中國的構架原則方法”。
然而中國在這之前便應用此法建成了許多高層建筑，如現(xiàn)今仍在傲然屹立的建于遼代的67.3米高的“應縣木塔”、宏偉壯觀的承德的大乘之閣、直刺藍天的天壇祈年殿，以及具有極高技藝的懸挑于絕壁的渾源縣“懸空寺”及涉縣的“媧皇宮”等。誠然，鋼骨水泥的出現(xiàn)的確也為中國建筑的騰飛創(chuàng)造了良好條件，兩者的結合也必然會產(chǎn)生出更大跨度與體量的民族特點建筑來。從本世紀20年代初，愛國建筑師呂彥直設計孫中山陵園、1931年建成的能容納4000人的廣州中山紀念堂、一直到建國初期的重慶人民大禮堂、濟南山東劇院和后來的北京民族文化宮、火車站、美術館等，都充分證明了這一點。隨著科學的發(fā)展，現(xiàn)代的鋼骨水泥建筑材料有可能會被更新更好的材料所代替，但是中國建筑所創(chuàng)造的科學的框架承重受力原則將是永遠不變的。
然而，至今仍有些人繼續(xù)在喋喋不休地說什么中國建筑“是木結構、無法適應大空間大體量的現(xiàn)代化”等等。大量的“現(xiàn)代化建筑”雨后春筍般地拔地而起，天際線被高高低低，尖尖圓圓、斜斜正正的屋頂勾劃得支離破碎，中國建筑美輪美奐的“大屋頂”患上了失語癥，失去了話語權。
中國建筑體系中的另一輝煌成就是獨具特色、舉世無雙的屋頂。“大屋頂”是上世紀50年代出現(xiàn)的新名詞，它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統(tǒng)稱，但絕不是單指“太和殿”式的由大屋蓋圍鋪的墻體上的“宮廷建筑”，而是泛指包括“民居建筑”、“市街點綴建筑”、“園林建筑”、“宗教建筑”等等在內(nèi)的多種建筑。其屋頂造型瑰麗多姿、變化無窮，令人看后心曠神怡。梁思成先生說：“在西方的建筑體系中屋頂素來是不受重視的部分，除了穹窿頂?shù)玫教貏e處理之外，一般坡屋頂都是草草處理，生硬無趣，甚至用女兒墻把它隱藏起來”。然而屋頂在中國卻受到了高度的重視，并在實用功能、技術、做法和審美形象方面都達到了高度的和諧統(tǒng)一。如中國建筑有著深遠的出檐與凹曲的屋面，屋面上部曲線陡峻，利于迅速排泄雨水，中部趨緩，下面的檐部則反宇上挑，這既可使急沖下的雨水排放得更遠些，以利墻基的保護，又起到了遮避烈日、吸納陽光、改善通風等諸多功能，再加上富于浪漫色彩的屋面翼角處理及梁柱間的合理比例搭配，便使整座建筑實現(xiàn)了功能與造型的完美結合，從而產(chǎn)生出超乎尋常的藝術感染魅力！對此，梁思成、林徽因曾高度評價道：“歷來被視為極特異、極神秘之中國屋頂曲線，其實只是結構上直率自然的結果，并沒有什么超出力學原則以外的矯揉造作之處，同時在實用及美觀上皆異常地成功。這種屋頂全部曲線及輪廓，上部巍然高崇，檐部如翼輕展，使本來極無趣、極笨拙的實際部分，成為整個建筑物美麗的冠冕，是別系建筑所沒有的特征”。
由此及彼，中國建筑還創(chuàng)造出了眾多形態(tài)各異、五彩繽紛的屋頂造型。諸如：廡殿頂、歇山頂、卷棚頂、重檐頂、懸山頂、硬山頂、穹窿頂、氈包頂、單坡頂、平頂、囤頂、盔頂、拱頂、圓形攢尖頂、四角、六角、八角贊尖頂?shù)鹊龋粍倜杜e。建筑師們完全可以自由地選取不同的造型進行組合，就像音樂家利用七個音符紡織出萬千旋律那樣，可營造出多彩多姿的生活居住環(huán)境來。這便是中國大屋頂建筑的特色所在、精華所在！如今世界上還沒有哪個國家具備如此優(yōu)越的“資本”條件呢。
中西建筑的最大區(qū)別在于屋頂，而墻體結構則大同小異。西式建筑的平屋面采用混凝土現(xiàn)澆板或預制板鋪設，但需加設女兒墻或出檐。而中式建筑的坡屋面也采用相同的現(xiàn)澆板或預制板鋪設，則無需加設女兒墻。由于鋼筋混凝土造價低廉，兩者用量相差不大。又因中式建筑采用了坡屋頂，保溫隔熱效果好，坡頂內(nèi)的空間亦可改做閣樓、水箱間或電梯間等。無形中加大了實用面積。故綜合看來，中式建筑為佳。
西式平屋頂采用防水卷材及保溫層，造價略低，但容易積水和滲漏，易老化、壽命短，大大地增加了事后的維修投資與麻煩。中式坡屋頂采用琉璃瓦或泥瓦，造價略高，但其排水流暢，不易滲漏，使用壽命長，大大地減少了事后的維修投資與麻煩。更重要的是它堅持了民族特色，為老百姓喜聞樂見，能產(chǎn)生較好的社會效益。綜合看來，仍是中式建筑為佳。由此可見，一次性的投資額并不能作為是否浪費的標準，而應以長期綜合的效益來予以評定。
重要西式建筑的墻面大都采用石料飾面，后來又發(fā)展為鋁復合板幕墻和玻璃幕墻，用以顯示豪華并彌補其方盒子造型的單調(diào)與枯燥。這些外墻飾面都很昂貴，尤其是高級的幕墻飾面，每平方米造價已遠遠超出了建筑的主體平方米造價，因而成為總體造價中的大項，它不但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而且還對環(huán)境造成嚴重的光污染，得不償失。相形之下，重要的中式建筑卻無需使用如此豪華昂貴的外墻飾面，采用最便宜實用的普通的飾面材料即可，有的甚至保持原磚墻本色，僅僅是勾勾磚縫而已。因為它不是靠“摔錢”，而完全是依靠自身的藝術魅力和文化內(nèi)涵來展現(xiàn)其自然樸實之美。這種自然樸實之美恰恰是勤勞節(jié)儉的中國勞動人民數(shù)千年探索提煉的結果，它反映了華夏兒女能以最低的代價換取實用、經(jīng)濟、美觀等較高綜合效益的才智與寶貴的節(jié)儉品質(zhì)。這本是我們應當繼承和發(fā)揚的遺產(chǎn)精髓，卻被那些帶濾色眼鏡的人斥為“浪費”，他們“反浪費”的結果不但事后沒帶來節(jié)約，反而帶來了更變本加厲的“洋式玻璃摩天樓”的巨大浪費和珍貴中國建筑特色的喪失。這種觸目驚心的因果關系難道還不發(fā)人深省嗎？
“北京西客站建設了一座登峰造極的超級‘小亭子’，它的造價竟高達8000萬元！”，這是截止目前最為駭人聽聞的評判中國建筑“浪費”的所謂“依據(jù)”。
其實真正花錢多的并非那座中式小亭，而是亭下的巨大洋式門架。筆者曾應邀為某地設計建成了一座鋼筋混凝土結構的“純大屋頂”式的大門，總長23米，高11米，面積116平方米，雖然斗拱、額枋俱全，并采用了高級的“和璽彩繪”與特制的琉璃龍吻(大者高1.5米，小者高1.2米)，但建成后總造價僅30余萬元。每平方米造價約3000元。這是參照國家的統(tǒng)一定額統(tǒng)計出來的。北京同樣也要執(zhí)行國家定額，只是取費標準與材料差價略有不同，兩者差距不會很大。
西客站的“小亭子”為二層重檐結構，面積估計也就在300萬元上下，再考慮材料差價與超高費等因素，即使將其翻一番，為6000元一平方米，總造價才600萬元，只占駭人的8000萬元造價的十三分之一。而其余7400萬元則是用在了超大跨度的門架上。本來該門架若在建筑結構設計上稍下點功夫，或者遵循中式做法讓亭子的四根角柱“落地生根”，將超大跨度的門洞變?yōu)槿齻�跨度小的門洞(處理好了并不影響美觀)，那么總造價將會大幅度地降下來。然而，由于設計者追求現(xiàn)代結構極限上的技術突破，并為之研制了耗資巨大的全新吊裝工具與工藝，所以才付出了如此高額的代價，這種做法本來與大門上的小亭子毫無干系，即使不裝小亭子而改裝為西式尖塔，這個巨大代價也將無法避免。可是有些人對這一基本事實卻視而不見，偏偏把浪費罪名統(tǒng)統(tǒng)強加在無辜中式建筑頭上。假若發(fā)表這種議論的是某些深諳建筑技術的“權威”或評論家，那他們不但是對未來建筑走向的嚴重誤導，更是對“中華建筑魂”的極大傷害與阻斷。
實事求是地講，北京西客站的設計盡管存在著一些不足，其上部屋頂與下部主體盡管在格調(diào)上很不協(xié)調(diào)，但它畢竟是在中式建筑技術人才瀕臨斷代的艱難情況下，為弘揚中華建筑文化，為探索民族特點與大型現(xiàn)代化建筑相結合的途徑而進行的大膽嘗試，這屬于前進中發(fā)生的問題，是可以補救改進的，將來也會更趨成熟的，因它與那種崇洋的“歐陸風情”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應該說如此大型現(xiàn)代化且具有標志性的精美的各類“大屋頂”建筑與洋式建筑相比，在我國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它還不足以與那些曼哈頓式的“混凝土樹林”相抗衡，更不足以營造具有五千年歷史的中國城市特色景觀與氛圍。
假若有一天我們發(fā)現(xiàn)，身邊的具有強烈民族屬性的建筑文化已經(jīng)蕩然無存，到處都是別國的文化建筑，人人都在說著外國話、寫著外國字，那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還存在嗎？傳統(tǒng)民用公共建筑可以大量采用外國的先進材料和技術，可以進行簡化和材料替代，但“大屋頂”科學的傳力結構與富于特色而又實用的屋面基本造型則是沒有任何理由讓洋建筑或偽傳統(tǒng)建筑來替代。要防止那些自己干不了，又不允許別人干的假借“反復古”之名或改革創(chuàng)新之名、對傳統(tǒng)建筑進行肆意的洋化與篡改。絕不能讓持續(xù)數(shù)千年未曾間斷的建筑文化特色在我們這代人手中斷裂。這是每個中國人、尤其是中國建筑師義不容辭的使命。
(摘自《建筑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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