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畫家村出名的宋莊這兩天格外熱鬧，但并非因為又舉辦了什么藝術節，而是宋莊藝術家李玉蘭因失去了她的房產而無家可歸。12月17日，北京二中院終審宣判李玉蘭違反城鎮居民不能購買農村宅基地的法律規定，90日內必須向賣給她房子的農民騰房。
判決一出，原本寧靜祥和的宋莊隨即產生一場騷動和不安。宋莊的村民們蠢蠢欲動準備上訴要回房子，宋莊的藝術家們天天聚在一起苦思對策，宋莊鎮的各級政府部門也在四處奔走希望通過和諧的方式平息這場風波……
宋莊農民：攢夠了錢就打官司
“叛變了！”一走進宋莊鎮小堡村村委會一樓的辦公室，李學來便迎上來，脫口而出這三個字。“本來說得好好的不起訴了，這判決結果一出就改主意了。”
李學來當了多年的小堡村村領導，同時擔任著宋莊鎮小堡驛站文化藝術公司總經理，當然這個公司隸屬于村集體。
“叛變？”記者略帶疑惑地念叨了一遍，李學來隨即說道：“李玉蘭終審一敗訴，村里這些把房子賣給藝術家的村民態度要轉變，有些原本不打算起訴的村民，這下也準備起訴了。”
當地部分農民對記者表示，現在沒錢，等攢夠了賠償款，就馬上起訴，房子跑不了，早晚能弄回來。
村民這種態度的轉變，其導火索就是本周一北京市二中院終審判決畫家李玉蘭敗訴，認定農宅買賣合同無效，要求90天內騰出房屋。
對于判決結果，李玉蘭似乎早有預感。就在幾天前，國務院召開常務會議，重申城市居民不得購買農民宅基地。“看到這個新聞，當時有點灰心喪氣。”李玉蘭向記者描述了當時的心情，不過當判決結果真正出來的時候，李玉蘭松了半口氣，因為對于經濟補償問題，終審結果留了個尾巴。
判決書如是表示：考慮到出賣人在出賣時明知其所出賣的房屋及宅基地屬禁止流轉范圍，出賣多年后又以違法出售房屋為由主張合同無效，故出賣人應對合同無效承擔主要責任。對于買房人利益損失的賠償，應當全面考慮出賣人因土地升值或拆遷、補償所獲利益，以及買受人因房屋現值和原買賣價格的差異造成損失兩方面因素予以確定。李玉蘭可就賠償問題另行主張。
李玉蘭的代理人、同時也是被告畫家之一的王立則告訴記者，他們也正在積極籌備針對賠償事宜另行起訴。王立則樂觀地估計，由于法院的判決給畫家在經濟賠償方面要求增值的權利，如果賣房的農民得不到預期的經濟利益，可能想告就不告了。
但事情的發展好像沒有按王立則預計的方向發展，小堡村部分村民的“叛變”已經引起了更多畫家的擔憂。從1993年至今，陸續有200多位畫家在宋莊購買了農宅，但從去年開始，宋莊鎮部分村民與進駐藝術家的房屋買賣糾紛爆發，先后短短幾個月就有十多位畫家成為被告。李玉蘭的案件首先有了判決結果，成了心照不宣的判決標本。
宋莊畫家：當地政府應當保護我們
當天，在被稱為畫家村“精神領袖”的栗憲庭家中，幾個畫家正在商討后續事宜。為了支持李玉蘭的官司，住在宋莊的藝術家們已經兩次集資，籌集了3萬余元。
“當時一審出來，村子里的人就蠢蠢欲動了，甚至還出現了討房經紀人。”“這次判決結果出來，會不會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誰也說不好。”畫家們紛紛議論著。記者致電李玉蘭的房主馬海濤夫婦，問及如何應對李玉蘭就經濟補償進行上訴，對方當即掛斷了電話。
在小堡村村支書看來，畫家們使用農宅，有償有期是底線，不能損害村民的利益，但是他同時認為，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畫家和農民的農宅糾紛不是最好的辦法。
“藝術家喜歡自己的院子，里邊有他們的夢想和汗水。”已經和畫家們有了十多年交情的李學來如此分析，但他同時強調，藝術家們的到來給宋莊帶來了實惠，給村民們帶來了經濟利益，當地政府應當保護。
經過了十幾年的相處，早期進駐的那些畫家已經和當地農民打成了一片，甚至誰家婚喪嫁娶辦酒席，畫家們也會隨個份子。
作為最早進駐宋莊的藝術家，栗憲庭見證著宋莊的發展。1993年，栗憲庭等16位藝術家初到宋莊的時候，沙田貧瘠，中心區小堡村人均年收入三五百元，“朋友來了，都要騎三輪車帶著出去吃飯”。栗憲庭笑著說。
畫家的不斷聚集，改變了宋莊的生產結構，為當地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收入。現在宋莊地區買房的藝術家200多人，定居藝術家1200余人。小堡村農民家家都改建了供藝術家租用的工作室，三四間房的年租金，已由三年前的3000元攀升到了15000元以上。據不完全統計，直接由文化因素產生的收益，在該村人均年收入中約占45%或更高。
在一份關于《妥善解決農村宅基地房屋買賣糾紛，構建和諧誠信社會》的聲明中，藝術家們作為宋莊文化創意產業的生產要素和智力支撐不僅得到了當地鎮政府的支持，并和當地農民和諧共處，共同提升和促進了當地文化和經濟的繁榮。
宋莊鎮政府：盡可能照顧雙方的利益
從鎮政府傳來的消息或許可以減少藝術家們的擔憂。鎮領導正在與相關的村民進行協調，盡可能地照顧雙方的利益。李玉蘭所在的辛店村相關負責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雙方在都互不侵占利益的情況下應當保護畫家。“鎮政府也說結案后幫助我們安排住處。”李玉蘭告訴記者。
2005年9月，宋莊鎮政府順勢引導藝術家成立了宋莊藝術促進會。藝術促進會的聲明中，就宅基地房屋的交易如此表態，從1958年公社化至今，實行了50年的宅基地使用權不能流轉的政策，使當地農院空置率達30%以上，房屋空置率達50%以上。藝術家進入宋莊以后，以高于村民交易5到10倍的價錢購買閑置房屋，推動了這份死產的盤活與升值。去年，北京市政府將宋莊鎮確定為首批十大文化創意產業集聚區之一。
“藝術家們買農宅現在是合情合理不合法。”李學來如此判別，但當記者問及如果是普通的城里人在當地買房，遇到如此糾紛村委會持什么態度時，李學來毫不猶豫地說，“城里人買農民房，侵占農民土地和權益。房屋的用途只要跟當地的主導產業不沾邊，城里人就不能買農民房”。“我們只歡迎能給當地老百姓帶來實惠和經濟利益的人。”(記者 丁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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