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蕭瑟,落葉紛紛。《清異錄》載:“唐制,立冬日進千重襪,其法用羅帛十余層,錦夾絡子。”一到立冬,要穿“千重襪”,實在不勝其煩,豈唐朝人特有耐心?至于《中華古今注》里面說:“漢文帝以立冬日賜宮侍承恩者及百宮披襖子。”卻令人大感興趣。我們的“襖子”都是自已花錢買的,除去父母外,沒有人“賜”給我們“襖子”。總之,立冬這個日子,不是平凡的日子。古代之立冬如斯,近代的立冬呢?
筆者在京華幾經寒暑,今天回想起來,那古老的北京,每年到了冬天,給人的印象是一片蕭條冰冷的氣象。
“煤”只這一項,就引出各式各樣的事情:天冷了,貧苦的人們無錢買煤,就去街上垃圾堆撿煤核兒,其中大多是派小孩去撿;一手執籃筐,一手執鐵棍、鐵鉤,蹲著敲打別人傾倒的殘煤爐燼,把外層灰敲去,取其尚未燒透的核心放入籃筐中,這是其一。還有,煤氣熏人。三四十年前,住戶大多使用煤球爐子,經濟條件好的才用帶煙筒的“洋爐子”。因此,煤氣這個摸不著看不見的老虎,每年冬季吞噬了多少老百姓的生命!再一個“煤”事,每到冬天,正是煤鋪老板發財的機會。煤球幾天一漲,這還不算,漲了價還往煤里潑水攙土,煤球是濕的凍的,硬煤煙煤是帶著冰塊的;煤鋪老板狠矣哉!由于天冷,社會上無家可歸者、不得溫飽者就多了,于是應運而生的是一些所謂“慈善家”大發“善心”,開辟粥廠、暖廠,開辦乞丐收容所。粥廠每天早晨放粥一次。天還不亮,窮人們就在粥廠門外排成一字長蛇陳,腋下夾著碗或鍋前來打粥;打了粥趕緊回家和家里人分著吃。暖廠每天傍晚收容貧民,管一頓粥;無家可歸者可在稻草上睡它一夜,次日早晨一律請出。按說,施粥留宿,收容乞丐應該是好事,可是社會上人卻異口同聲說某某“慈善家”是“善是”,是靠辦“慈善”而募捐,而買房、置地起家的。
此外,還有應時的賣凍瘡藥的。晚上胡同里不時出現“凍手,凍腳,貼上,就好!”的叫賣聲,手腳凍裂化膿出血的人們還得破費點錢買凍瘡藥。再有,黃色車夫白天沒掙夠錢,晚上還得拉晚;把破棉襖往乘客腿上一圍,抄起車把,鼓起余勇,希圖再掙幾個錢去買棒子面。
那年月“立冬”只是給老百姓帶來痛苦和災難,偶爾幾聲“羅卜賽梨咧!辣了換咧!”“大柿子澀了換咧”!倍增寒冬的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