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特產(chǎn)可褒可貶,比方說起北京的月餅來,我就覺怪寒傖的,不敢說好。過去北京最普通的月餅,有一個(gè)怪名字,叫作“自來紅”、“自來白”。這種月餅,大小都同一個(gè)芝麻醬燒餅差不多。“自來紅”是紅皮的,“自來白”的白皮的,油都很少;月餅餡子不放任何果料,而只是紅糖和白糖,而且放得很少,咬開來有半只是空的;餡子的糖受熱后融為一塊,十分堅(jiān)硬,皮子因?yàn)樯儆鸵舶l(fā)硬,可以說是“硬碰硬”了,老年人吃起來真夠?yàn)殡y的,但這種月餅是家家要買的。
除此之外,還有“提漿月餅”,是用油與水和面,餡中加果料、玫瑰、核桃仁、青紅絲等等,包好放在刻花木模子中印出花紋,然后上爐去烤,烘烤以去“水份”,謂之“提漿”;同樣由于油少,吃起來十分堅(jiān)硬。不過提漿月餅也有其優(yōu)點(diǎn),一是可以做得很大,全家分而食之,謂之“團(tuán)圓餅”;二是可用以“套形”,即一個(gè)比一個(gè)大,疊起來像一個(gè)小塔一樣,用來供佛,但同樣是中看不中吃的,《同治都門記略》有題月餅詩(shī)云:“紅白翻毛制造精,中秋送禮遍都城;論斤成套皆低貨,餡少皮干大半生。”可謂絕妙,同治時(shí)就是如此,可見北京月餅之不好,蓋有年矣。
論月餅,北方是山西的好,江南是蘇州的好,南方是廣東的好。這些月餅,過去北京都有名家制作出售。前門大街路東,山西干果子鋪“通三益”,每年都賣山西式月餅;其特色是油重,餡子厚,大多是素油的。蘇式月餅,要屬煤市街“致美齋”的最好。《燕京歲時(shí)記》云:“中秋月餅,前門致美齋者為京師第一,他處不足食也。”廣式月餅,最好者為宣外騾馬市大街“佛照樓”;平時(shí)是廣東旅館,八月十五兼營(yíng)月餅,都是廣東餅師制作;其后西單、東單各有一家廣東餅家,店名“老廣東”、“新廣東”,月餅也好,可是這并不是北京月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