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斗全
在我國傳統文化中,詩書畫是聯為一體的,古人培養書法和繪畫人材莫不先從詩起步,以詩文修養為基礎,來促進書畫技藝的提高,這似已為常識。所以古代許多有成就的書法家或畫家,都同時又是詩人。
而目前書畫界的狀況卻不是這樣了,書畫似乎已與詩漸漸分手了,這在60歲以下的書畫家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像啟功、林鍇這樣詩寫得極好的書畫家,已屬鳳毛麟角。這固然由于詩詞數十年被冷落,但也有培養方法的失誤。許多人只學習書法或繪畫而不知詩,致使題畫詩越來越少,好的詩書畫作品則更少見。習書畫者不習詩,更少讀古人書,致使有些書畫家文化功底太差,每每令人惋惜。例如關于李清照的一部電視劇中,演員所書陸游詩句「五千仞岳上摩天」,將「岳」字錯書作「獄」字,且讀作「獄」,是不識繁體字與不懂陸游詩所致。晉南一攝影師去西安向某書法家求字,那位書法家就大書「攝魂」二字以贈。豈不知此二字掛于壁上,令顧客毛骨悚然,誰還敢來攝影?更有可笑者,河南一書法家將一大幅書法作品獻給朱仙鎮岳飛廟,字還寫得不錯,可惜將岳飛的「岳」字寫錯了,而此書法家偏又是岳武穆的后裔,也姓岳。看到此書法家將岳飛和自己的姓錯寫作「岳」,不免使人感到滑稽而可哀。與此相類,北京居庸關所建碑廊,刻古近代名人詠居庸關詩作,書丹之書法家水平太差,訛誤觸目皆是,如將「白發」寫作「白發」,將「萬里」寫作「萬里」,將「誰云」寫作「誰云」,將「征鞍」寫作「徵鞍」,甚至將常見的「神州」寫作「神洲」。近數見書法家所書詩句和畫家的題畫詩,不但根本不懂格律,而且那語句也甚教人奇怪,不知我們的書畫家何以竟寫出了那樣令人匪夷所思的句子。
鄭州市黃河游覽區籌建黃河碑林時,向各地書法家徵集作品,據有關負責人講,大失所望的是,竟有許多都是「黃河之水天上來」,所書除古人詩外,幾乎沒有像樣的新作。于是只好求之于詩詞界,找能書法的詩人,或請詩詞家與書法家聯手完成。四川有人攜一件明人繪畫請京門某知名書法家題詩,該書法家不能詩,只好謅了幾句題之,又因從不題詩而題錯了地方,致使行家看后大喊可惜。凡此之類,都頗耐人深思。
書畫與詩的分手,已令人擔憂,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此風大有愈演愈烈之勢。近年不少省市為了發展文化藝術事業,成立了相應的機構,因為不懂詩與書畫的關系,還因為書畫可以賺錢而詩看不到經濟效益,所以大都為書畫院(只有四川等少數省的領導人有眼光或曰懂行,為詩書畫院)。而由此造成的重書畫輕詩的風氣,將為害更烈。
當年與張大千齊名而有「南張北溥」之稱的詩書畫大家愛新覺羅.溥儒,在臺灣收書畫弟子時,要求必須能詩,對于不懂詩者是不收的。于此可見這位藝術大師在培養人材方面的遠見卓識。愿我們有關人士能意識到目下書畫與詩脫節的嚴重危害,認真予以糾正。否則,就此下去,書畫界的狀況將不堪設想。
(摘自《中華讀書報》99.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