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羽
1989-1993年雷子人就讀於中央美院中國畫系,主修寫意人物。早期繪畫風格偏重工細、兼有田園詩意,情境溫潤。近期作品盡管沒有完全脫離原有的創作主題,依舊用他看似平和的心態講述關於生活中一些無關緊要且司空見慣的小事,然而,這種「漫不經心」反映在創作中是令人多少有些費解的事實。從作品內在含量來說,顯然已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質變。畫面透射著較強的虛無感和荒誕意味。
源於他感受生活的一種姿態,其作品承載了這種生活姿態與其內心潛藏情感的沖突效應。盡管這種沖突并未瓦解他做夢時的喜悅和對輕松生活主題的傾心與向往,以至於在其平靜背後隱匿著那份不安或燥動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且表現在其畫面上仍不失為鮮麗的色彩和偏重書寫趣味的筆調,但他所營造的休閑人物大體上是一群喃喃自語的孤獨者,看似和睦的整體是由如此互不相干的個體行為編織而成;是他認識到的自然狀態下人性的浪漫,一種遠逝的彌漫在祥和飄逸氣份中的浪漫。夾帶著更多的懷舊色彩去解釋這種飄逝的浪漫,吻合了他竭力想保留的生命本我中對沉靜氣質的反醒。
雷子人是一個偏向於感性實踐的畫家。他不失時機地想跑回已失落的那塊童年樂土,追尋那片伴隨他成長和著溫煦陽光的江南田園風光━━他是如此地難以割舍對已逝時光的眷戀。成長環境中的樸素情懷以及迥異於都市嘈雜喧鬧的鄉村節奏轉換為潛在的繪畫要素,通過作品外化為內心律動充分表露出其個體特徵。有理由相信,子人早期兼有田園詩意、輕松愉快、浪漫無拘等情調的畫作是這種個性特徵的形象再現。
當作者自覺或不自覺在作品中流露某種失落情緒時,顯然是由於他原有的生命意義發生了一些變化,或許不全然是社會現狀的本來反映,甚至只是對社會根性認識所作的人為總結的結果,但至少可認為是他與社會形態某些對應點產生了錯位,使其在失落背後隱藏的危機感和不適從性不時地泄露出來。表現在近作中則是一處處支離破碎的美麗風景和閑散乃至自我陶醉的個體人群。
失落給作者帶來的尷尬是顯而易見的。一方面他仍想努力營造一種和善的氣氛,表現在對主題的選擇依舊是浪漫情懷中的云云眾生;另一方面,緊張的快節奏的且不時表現為強烈沖突氣味的現實環境無意讓他凝神於一種逍遙和浪漫。他極力想調整這種尷尬帶來的撞擊感卻令他自己也不辨其味。難怪有人戲稱他是半夢半醒式畫家。倘若這是他真實的生存狀態,那麼或許可以認為是他對危機感和不適從性的潛意識轉嫁;他很坦白地在排斥或接受一些事實,并試圖以旁觀者的心態來看待與他密切相關的周圍,卻又時常難以準確定義一種行為態勢;畫家對生存狀態的認識是基於客觀物質世界的動態把握和對自身主觀理念的建構與思考。於是在創作時不斷地想拉大畫面,設置一些大場景,他似乎在很被動地調和矛盾,在對作品保有純情浪漫的同時又多了幾份沉重和漫條斯理。深沉中求寧靜、含蓄中有矛盾是否與作品中透露的虛無感和荒誕意味有著某種內在聯系?正如在《山道彎彎》中,作者將一組互不相干的乘客,攝合在一處秀美風景中,組成一個溫暖祥和的群體,其乘車狀態是現實的,卻被虛擬得飄然若失,畫家在極力抽取生活中的幽默因素,卻讓人生生笑不出來。
空曠背景下人的承受力以及狹小空間里人的抗爭性也許才是子人真正關注的焦點。從這一意義上來說,其創作軌跡的確提示了某些帶有時代印跡的人文價值的思考。
(附:圖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