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文
美國第一位亞裔大使
張之香在美國政壇活躍了20多年,并最終成為美國第一位亞裔大使,而且是位女性大使,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一見面,她的笑容、青春的發型和乾脆利落的手勢,使她的嬌小單薄變得親切和可愛。
問她這一切是天生的還是美國政壇需要的。她認真想想,「天生的吧,我是急性子,什么事我都要趕快做完做好。」
接著又補充道:「是的,我在美國長大,我是美國人。」
進入美國主流社會
最終要做美國人還是中國人,張之香有過兩次痛苦的掙扎,一是她剛到美國時,二是她從哈佛大學畢業之后。我認為她會講些無所歸屬的痛苦,但她說:「我沒有,我自己已經解決好了。」
當年一到美國,父親就對她講:「你要打算做個美國人,第一你必須學會英語,不能有口誤;第二你必須了解美國的社會文化;第三你要參加美國主流活動。」對一個9歲的小女孩來說這要求太高了點兒,但父親一向是固執而有原則的,他的逼迫讓她成功了。「很快我變成了美國人,一年后我參加學校學生會主席的競選,我得到了。我在自制的招貼畫上寫著『選我』,下邊寫著我的名字。爸爸看了笑著說,你完全變成美國人了。」她天生的性格在美國得以充分顯露并強化。「我又參加用英語演講的辯論賽,又贏了。我開始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我至今還記得當時有個演講題目是:當你處在邊緣人群。那時我說,現在我是邊緣人群的一個,不過將來我不是。」
她從哈佛大學政治學院畢業后,「想參加外交部的招考,但條件是有9年以上公民資格才可以,而我畢業時剛拿到美國公民權。」這時父親建議她去看看中國文化。當時是1964年,她不能回中國大陸,便參加了美國總統直屬的和平團,到東南亞地區工作,那年她23歲。
23歲是個躁動不安和敏感異常的年齡,她在亞洲很多地方接觸了亞洲人,加倍地體察亞洲與歐美的不同。她寫信對父親說,「我看不到中國文化,它在哪兒?在東南亞看到的中國文化都是鄉下的,要不就拜佛燒香,跟我這種背景的人沒什么大的關系,我仍然沒有找到中國和中國文化。但我決定不做亞洲女人,因為她們機會不多,在家煮飯養孩子。窮的打工;富的天天打扮,打麻將,生活舒適,什么意義都沒有。」后來她到馬來西亞教書,一個小男孩的話告訴她應當做什么樣的人。「講課時我問學生:我和華人一樣嗎?有個聰明的小男孩兒說,你不像中國女的,你像中國男的。從此我永遠記住了那個聰明的男孩。」在尋找中國文化的同時,她找到了今后自己的定位。
她從東南亞一回來就進入美國國會當職員。「當時女職員就是打字、寫信,但我不干,這工作我很容易找到。」最后她進入一個委員會工作,「我負責健康、教育、婦女和糧食方面的調查并據此立法。7年后我跟他們說,我是學政治的,如果沒有國際關系我就走了,他們為此專門增加了國際關系,留下了我。」
「我喜歡政治」
要進入美國主流社會,從政是捷徑嗎?「不,是最難的。」那你是因為喜歡,還是為了爭取什么?「不,不喜歡的事我決不會去做。我喜歡政治。」她說她喜歡做宏觀統籌的事而不喜歡只做技術類的事情。她說歧視在哪個社會都有,但她至今沒搞清曾受到的歧視,因為女性還是因為華人,但她不管那一套,「我想你要對一個國家的政策有影響就必須進入政界。」
一個女性華人進入美國政界最難的是什么?「你自己的態度,你要開放自己才能成功。」
讓我吃驚的是她成功的關鍵原來是這么簡單:「華人也有好處啊,很多人都認識我。開會時常有人問我,說起20年前的演講,總問你還記得我嗎?我會把所有的弊都變成利,把劣勢變成優勢。我要把中國人和美國人的優點集中起來為我所用,當然能超過純正的美國人。」
在她被任命到尼泊爾當大使前也曾有過類似的任命,但她因家庭的原因沒去。第二次機會又來時,有人提醒她別放棄這次機會,因為美國歷史上還沒有亞裔大使,更沒有亞裔女大使。她一聽到這個,立刻興奮地接任了職務。「我要把美國歷史上沒有亞裔大使的障礙掃平。我喜歡做第一個。」
搞政治久了會不會很枯燥?「不,很愉快。你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很多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做決定。」
作久了會不會不像女人?她聽了長笑不已,說:「我喜歡這個話題。在美國也有人這樣說,如果政府工作有女性參加會變得好一點,女性應當有重要地位,可女人一旦到高層地位就變得像男人,但我覺得我不會的。」她笑,我說很懷疑你是不是退休后恢復的,她笑得更厲害。「我永遠要做的是把弊變成利,比如工作時同事說,那是位小姐,不用管她,她不會很強。我想好啊,你低估了我,試試看幾次!」她說她后來從大使職位退休,被美洲銀行請去做副總裁時,她看到女職員的衣服也像男職員那樣打領結穿西服,「覺得好笑,不能這樣,這是欺負女性。」后來美洲銀行改變了這種做法。
你是怎么抗拒把女人變得像男人的政治?「要靠自信。我永遠不會想自己是不是漂亮,我要用事實證明我的能力。但僅靠成就不夠,還要了解你所在環境的文化,還要有人際關系。重要的是業績。」在美國交際需要什么?「開放。在美國交流很重要,你要有開放姿態,要會說話。」
提升生命的兩個男人
她一生的成長和事業發展受到兩個男人的提升:一個是父親張福運;一個是結婚31年的丈夫。
父親是她永遠的驕傲。他是第一位從美國哈佛大學法學院畢業的中國人。她父親受「五四」運動影響,于1918年回國。張之香說父親最大的貢獻是,從他出任海關事務負責人后,海關回歸中國,直接受中國控制,使海關民族化,而此之前,中國海關一直由外國人掌管。為了紀念父親,她在哈佛大學特以父親名字設立了獎學金,專用于到哈佛大學法學院進修的中國學生。
我說出色的女性身邊一定有個優秀的男人,她說:「對,我丈夫完全支持我,他是個獨特的人,他非常有能力。」在他們31年的婚姻中,有14年不在一起,但他們仍然「很朋友」,「沒有他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功。我很輕松,我可以不用為吃飯而去工作,但我一定要去做事情。丈夫給我的幫助是錢買不回來的,困苦和幸福我們都可以分擔和分享。」
他第一次在哈佛大學法學院餐廳見到她時便情不自禁,貿然上前問她的名字和電話,「我不理他,只告訴他名字,但他通過查詢找到電話。」從此便電話逼著和她約會,結婚時她想拒絕,口頭答應了,但身體卻有極大反應。「我完全病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干,結婚禮服是他母親到紐約做的。」但她慶幸當時沒有拒絕他,「他是非常好的人。我喜歡男人強一點,弱了不行,男人必須要敢于決斷。很多男人需要溫柔順從的女人,但他不是,他希望我成功,他為我驕傲。」
張之香的魅力還在于她年輕的狀態,那是種感染力極強的東西,「我到60歲了嗎?沒有,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一生沒做與中國有關的事,但退休了,我要在美國和中國之間架起一座橋梁。」聊天中不難看出她的雙重自我,她擁有美國也愛中國,如同與生母和養母,她最大的愿望是她架起的橋上,越來越熱鬧。
(摘自《英才》200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