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前面突然兀立起一幢高樓,擋住了陽光擋住了風,這如果發(fā)生在現(xiàn)在,很簡單,“對不起,你侵犯了我的陽光權,請走開”。因為《民法》中有具體的條款規(guī)定,而現(xiàn)代人也很注重自己的生活品質,所以陽光權官司屢見不鮮。但如果是發(fā)生在十多年前,估計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如何處理。1996年4月,南京六合9位市民為捍衛(wèi)“陽光權”挺身而出,艱難而痛快地完成了“南京陽光權官司”的“開山之作”,同時也是江蘇第一起集團訴訟相鄰權案。
此案以后,“陽光權”逐漸深入人心。但在12年前,“陽光權”在中國還是個陌生的詞語,法律法規(guī)對此也鮮有明確。在這種“窘境”下,六合法院大膽地“邁出了第一步”,精準把握立法精神,最終判令銀行為侵犯鄰居們的“陽光權”埋單。
銀行大廈擋住門前陽光
古希臘哲學家底歐根尼面對國王亞歷山大,說出了一句經典名言:“我惟一需要的就是,請你走開,別擋住我的陽光。”但在1996年初,六合市民方先生對銀行說這句話時,就沒有這種底氣了。方先生家門前豎起了一座30米高的銀行大樓。銀行大樓西邊就是六合一家單位的4層集體宿舍樓,方先生就住在1樓最靠東的一面。老式的筒子樓,采光本就很差,用方先生的話說,“白天就光線黑暗,進門就要開燈。”
為了能討到說法,方先生工作之余,就把時間花在和銀行交涉上了,但一直沒有效果。
九住戶打起首例陽光權官司
方先生的舉動沒有得到銀行的理睬,卻得到鄰居們的響應。大家商量的結果,銀行不理,有關部門不睬,只有打官司這一條路了。1996年4月10日,方先生等9戶居民聯(lián)手將銀行告上六合法院。這些人都沒打過官司,怎么也沒想到,他們的無奈之舉竟然會成為南京首起維護“陽光權”的官司;更沒有想到會在南京審判史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但起訴后,他們意識到大樓已經豎起來了,不可能再推倒,于是提出一個彌補辦法:“我們惹不起躲得起,現(xiàn)在購買同等面積的住房約相差6萬元,只要銀行在此基礎上再給我們2000元安撫費,我們搬走。”
考慮到起訴的居民較多,意見較大,六合法院專門組織了一次庭前調解,但結果不甚理想。因為銀行方面的態(tài)度如鐵板一塊,“我們是得到政府支持的,并且有一整套合法的手續(xù),至于周圍的采光、通風等問題,我們研究過認為不構成”。
審判委員會慎重研究
調解失敗。同年5月8日上午,六合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
“法院的原告席上坐滿了人,位子不夠,還加了幾張椅子擺在一起。”時任該案審判長的陳子煌法官向記者回憶道:“當時,銀行的代理律師一上來就說,大樓建設符合規(guī)劃要求,并不存在妨礙。如果有,那也不是銀行的過錯,是建設部門的責任。”
陳子煌說:“經法庭辯論,9原告都愿意接受調解,但銀行很高調,‘責任未明確之前,我們不申請調解’。”
由于“陽光權”糾紛在南京全市還沒有發(fā)生過,同時國家的法律法規(guī)對此也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此案又涉及這么多原告,法院為了慎重起見,專門為此案召開了法院內部的“最高會議”——審判委員會會議進行研究討論,參加人員為法院院長及庭長。
“能上審委會討論的案子是很少的”,一位基層法院的院長告訴記者:“除非案情特別重大。”
“經濟需要發(fā)展,高樓日益密集,但老百姓的合法利益遭到損害后不能沒有說法”,法院在查明侵權事實后,認為一定要給予受損者經濟救濟。
每家住戶獲賠一萬元
“只要存在侵權事實,就應當賠償”,陳子煌說,“這也是‘公平合理’的民法基本原則的體現(xiàn)。”
經過對日照、間距的測量,法院大膽地摸索出一條解決之道:“找出方先生等9家的各自影響程度,以年限決定給付。”
1996年12月12日,南京“陽光權”案審判史上掀開嶄新一頁:六合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銀行自1996年至2000年每年賠償方某等人損失3500元、鄔某等人1750元……”。
“這份判決盡最大可能地保護了居民的利益,尤其是后面一條,讓銀行無限期地每年都要作出賠償。”南京律信法律事務機構主任朱殿虎向記者分析說:“這在當年法律并不完善的環(huán)境下,六合法院的這份判決體現(xiàn)出了對《民法通則》立法精神的精準把握,侵犯權利必將付出代價。”
該案不久進入南京中院二審,方先生等人為了便于計算,直接要求銀行賠償各家1萬元就行了,最終南京中院同樣判決支持了方先生等人的請求。至此,這宗江蘇首例“陽光權”糾紛以居民大獲全勝而告終。
點評:六合法院9戶居民狀告銀行討要陽光權糾紛案,這個在當時聽起來非常新奇的訴由,引起了人們極大的關注。人們關注此案,是因為可以透過對他人案件的關注,表達對自己權利的關心;更重要的是,他們期待法院和法官能夠履行憲法賦予的審判權力,在鮮活的案例中發(fā)現(xiàn)制度創(chuàng)新的元素,用司法權力維護公民權益,破解不斷出現(xiàn)的新類型糾紛所帶來的難題。
承辦此案的法官在法律缺失的情況下,根據(jù)立法的原則精神,做出了公正的判決,維護了人民群眾正當?shù)臋嗬_啟了司法維權的新實踐,標志著南京法院司法維權已走在了前面。
通訊員 中法宣 記者 吉啟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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