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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者,從全國匯集到災區,尋找可以發揮作用的崗位。很難統計出志愿者的數目,他們默默無聞。
韓超本也想默默無聞,但卻出了名。這讓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比眾多好萊塢大片中的“主角”還要富于戲劇性,韓超在大地震發生后,一心想去震中汶川找尋自己的戰友兄弟,卻被“分”到了什邡。在這里,只有初中學歷的他卻當起了校長,還是有著一大批北京來的“教授級”、“博士后級”老師的被媒體稱為“最牛帳篷學校”的校長。
這讓我們清晰地看到了一個“小人物”在“大困難”面前可貴的閃光。
韓超,32歲,邢臺市巨鹿縣交通局一名護路工人,一位7歲孩子的父親,初中學歷,退伍軍人。
災區龐大的志愿者大軍中,韓超并不起眼。5月20日,他聯系了幾頂帳篷成立了帳篷學校,后來規模有所發展。不起眼的韓超之所以引起關注,是因為他“手下”的志愿者老師多是些教授、博士后之類“非等閑之輩”。
如果不是在災難面前,韓超恐怕很難有機會和這么多來自北京高校的高級知識分子“共事”。而在災區,韓超被這些人稱為校長。韓超也因此被媒體稱為“最牛校長”。
記者日前聯系到韓超時,他正在和志愿者一起奔赴重災區映秀鎮,深入到更多的受災群眾周圍,幫他們建起可以讓小學、初中學生暫時復課的帳篷學校。韓超說,“我這個校長,實際上就是帳篷學校的籌建者,物資有人支援,可以擔任老師的志愿者也很踴躍。我是個中間人。”進入6月份,韓超就離開他最初創建的帳篷學校,去發展新的學校了。
韓超給災區人留下深刻印象。一位什邡市民在網上說:特別令人感動的是,河北省邢臺市巨鹿縣巨鹿鎮一名叫韓超的大哥,背著一批藥物,趕了3天的火車來到什邡,他放下包袱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背已經磨爛了。
韓超“不小心”出名后,依然奔波在路上。而關于韓超的故事,卻要從另外一件事講起。
(以下為昨日連線采訪實錄)
地震了,我想起了我的汶川兄弟
5月15日中午,本應早晨就到達的火車晚點到達成都火車站。我知道,乘坐同一列車來到這里的,有很多想為災區做點事的志愿者。下了火車才發現,四面八方趕來的救援隊和志愿者成為最主要的客流。全國的力量,正往這里匯集。
我離開家已經兩天兩夜了,但我不知疲憊,走出車站后得到的消息是,汶川,已經不是普通人能進去的地方了。我該怎么辦?
到汶川,是為我的一名兄弟。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又想起了5月12日,那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有人打電話告訴我說,地震了!下午6點,我就近趕到單位,單位已經下班了,我到值班室里跟同事一起看電視。
汶川!我是在電視里第一次聽到震中在汶川。
竟然是汶川!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的兄弟、戰友陳兵。2000年之前,我在云南解放軍某部服兵役5年,我最最親愛的戰友陳兵,就是汶川人。退伍這么多年,我們幾乎每年都要聚一聚,而聚會的地點通常是在陳兵那風景秀麗的家鄉——汶川。就在今年五一節前,我還接到了他的電話,邀請我假期去玩。我說,今年的假期變成三天了,來回路遠,找機會再聚吧。
我好后悔,五一沒有和他相聚,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那次通話成為我們的永別。
我拼命用手機撥打兄弟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
一夜未眠,我在第二天悄悄離開家
電視里不停地滾動播出著有關地震的最新消息。那個晚上,我怎么也睡不著,我的兄弟到底怎樣了?
新聞里,溫家寶總理說,救援人員要第一時間趕到汶川,早到一秒鐘,就能多救出一個人。而我,怎么還能睡得著?我也要早一點趕到汶川。
母親有心臟病,5月13日上午,我對她說,單位派我到臨城去培訓。我媳婦已經上班去了,這事不能告訴她。中午,我帶著家里不到3000元現金,買了一些藥品和食物悄悄出發了。從巨鹿縣到邢臺市,再到湖南株洲,再到湖南懷化,最后才趕上了一列開往成都的火車。
這一路上,我是多么希望手機響起,傳來的是我兄弟的聲音。可一直沒有。陳兵退伍后包了一輛車跑運輸,可幾年后他的愛人上山采蘑菇的時候摔倒,癱瘓在床。陳兵只能賣掉車,守在家里照顧老婆。他的家,在汶川山區,我不知道,災難降臨時,他和他的家人,有沒有機會跑出來。
路上接到了愛人的電話,她知道我是為兄弟而去,只能安慰說:注意安全。
如果兄弟活著,也會和我一樣成為志愿者
真正到達災區之前,你根本無法設想這里的情形。5月15日我到達成都時,為了搶救幸存者,國家正在動員。解放軍正在設法打通進入重災區的通道。
每一個來到災區的人都在設法做些事,我到報名處報名成為一名志愿者,被分到什邡市。我知道,在能見到兄弟之前,災區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什邡也是重災區,我們志愿者配合解放軍從廢墟里搶救幸存者。解放軍挖出來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志愿者負責運送。就這樣,幾乎晝夜不停,干了好幾天,我也不知道自己從解放軍手中接過了多少幸存者和遇難者。我只知道,盡我所能是一名退伍軍人一名共產黨員的職責。
1995年到2000年,我和兄弟陳兵就是解放軍戰士,我們一起參加過1998年抗洪救災了。而現在,如果陳兵活著,肯定會和我一樣,投入到救援中。
每天面對的都是廢墟、尸體。在災難面前,個人的力量簡直太渺小。而很多時候,我還會想起我的兄弟,他究竟怎么樣了?這些復雜的情感每天都困擾著我,每天都是哀悼日。
偶然之間,被看孩子的知識分子觸動
發現幸存者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了。汶川,依然不是我可以進去的。我每天都設法通過解放軍打聽汶川的消息,但我可以了解到的很有限。
什邡市鎣華山北路大街上,有四個受災群眾安置點,長長的三公里,安置災區群眾近萬人。作為一名志愿者,我也被安排住在這里。
成為最牛帳篷小學的校長,非常偶然。來自北京的幾名志愿者觸動了我。19日,哀悼日第一天,我路過受災群眾安置點,看到有人正擠在帳篷里給孩子們上課。我就找機會和他們聊天,這時我才發現,他們來自北京的幾所高校,有教授,有博士后,差不多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我對他們馬上產生了一種敬意。
受災群眾安置點的孩子們很多,分散在各個帳篷里,我給北京的志愿者老師說,我那有一頂帳篷,給孩子們當教室吧,比這樣分散著強,那頂帳篷我可以不用。
20日,就算是我們的學校開學吧,來了12個娃娃。21日,來了30多個,帳篷很小,坐滿了。看著娃娃們在學習時可以從災難的陰影中暫時走出,我和北京的志愿者都很高興。
四處借帳篷,成為最牛的帳篷學校校長
本來自己可以做的只有這些,但形勢發展卻很意外,要聚集4個受災群眾安置點的所有孩子們上課,還缺少很多物資。北京的志愿者問我有沒有辦法,我就決定繼續做下去。我開始到附近的解放軍駐地去聯系,就像“化緣”,我給他們說,需要帳篷等物資,有很多志愿者想讓孩子們復課,這樣,他們的父母才可以重建家園和恢復生產。
我說我以前也在成都軍區當過兵,解放軍很支持我,從他們的物資里擠出來送給我,我每到一處“化緣”都留下自己的身份證復印件,走一下手續。就這樣,在這鎣華山北路的大街上,最多的時候,我們學校有9頂帳篷,200多名娃娃,40多名志愿者老師。但我只負責做學校的后勤保障,上課的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后來又有很多志愿者加入進來,他們都是有知識的。而我,只是初中畢業。
一位媒體記者來采訪,聽到這一切后說:你是最值得尊敬的校長。然后他把這幾個字寫在了學校帳篷上。后來,不知道是誰在后面加了一個字:牛!因為學校的娃娃和志愿者都把我稱為校長,有人說,你這個校長管的都是教授、博士后,你肯定是最牛的校長了。
而我心里清楚,所有的志愿者都是值得尊敬的。那么多高學歷的志愿者,無論是教授還是博士后,在這里,就是個看孩子的。而他們還是任勞任怨,做得很認真。
給災區的小朋友,過不一樣的兒童節
學校起初叫愛心志愿者學校,后來又稱為軍民愛心學校,從幼兒園的孩子到初中學生,我們都收。為了讓孩子上課不被打擾,解放軍給沒有圍墻的學校拉上了警戒線,還有戰士給站崗執勤。解放軍給娃娃們站崗,這還是第一次吧。
隨著兒童節的臨近,我一直想給孩子們過一個有意義的兒童節。我想起了家里7歲的兒子,我打電話說,你跟媽媽過兒童節吧,我在這里給災區的小朋友過節。
我找到一面國旗,準備在六一那天給孩子們舉行一個升國旗儀式。解放軍送來一個標準的旗桿,當他們看到我手中的國旗有些破舊,就說,我們這有一面新國旗,就當解放軍叔叔送給小朋友的節日禮物吧。
就在六一那天,嶄新的國旗,標準的旗桿,解放軍戰士接近國旗手水平的升旗儀式,睜大眼睛看的娃娃,看到這一切,我哭了。我們的志愿者老師,也哭了。
哭吧!來到災區半個月了,我隨時都有各種理由哭,但我沒有哭,因為我面對的是一場災難。
而現在,我面對的,是一個個在災難面前表現出堅強的同胞。就讓我哭吧。
我的兄弟,你在哪里?
我一時也無法忘記我的兄弟陳兵。我向每一個有可能了解前方的人打聽,我通過每個通信公司和媒體的查詢服務查找,都沒有兄弟的任何消息。我隨時保證自己的手機電池不斷電,我還讓家里給我交足夠的話費,我睡覺都在等著兄弟打來的電話。
我還是不能到汶川去。在帳篷小學,我還有事可做。有一天,志愿者的事做完了,汶川可以通行了,我一定要找到我兄弟的家。
現在,我離開什邡市,每天在大山里奔走。和我一起有很多志愿者,也有志愿者慕最牛校長之名而來,我很感激他們。但他們不知道,我的心里,有一個兄弟一直讓我放不下。(徐書樂 張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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