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流停了,人流停了,地鐵停了,還有,股市也停了……
從14點28分開始的這三分鐘,這個繁忙無比的城市,為所有在地震中失去生命的同胞,停下了匆匆的腳步。
一貫熙攘的“中華第一街”南京路,在這三分鐘里,失去了街聲。世紀廣場
前,上千人一起低頭致哀。10輛觀光“當當車”全部就近停下,司機和乘客一同下車,站立默哀。
外灘。當海關大鐘指針緩緩指向14點28分,一個小伙子噙住淚水,低頭用力把國旗舉過頭頂,“愿四川挺住!”
上海最擁擠的地鐵人民廣場站,肅立人群頭頂,一塊塊顯示屏上,一盞盞燭光亮起。
正為災區日夜趕制帳篷的上海洋帆實業有限公司廠房內,在這3分鐘里,通明的燈火黯淡了。300臺縫紉機一同停下,300余名縫紉工同時起立,低頭默哀。
汽笛呼嘯,天地悲鳴。而在博庫書城的宜山路店,現場讀者齊齊拿出手機,將鬧鈴定在———14點28分。
……
朝著西南的方向,讓我們一起默哀。因為那里有我們的同胞姐妹,因為那里有我們的骨肉兄弟。四海之內皆兄弟,何況本是同胞。本著人的意義,我們舉國同悼;本著人的意義,我們萬淚俱飛。遠行了,我們送別,此刻在金茂大廈,上海鉆石交易所上百家企業的員工集體停止工作,肅立默哀,面向西南。永逝了,我們送別,此刻在嘉定菊采糧食專業合作社的麥田里,20位農戶戴著站長沈鈴鋒一邊淚水撲簌撲簌往下掉,一邊在他們每人衣襟別上的一朵朵小白花,沉痛低頭,面朝西南。靜默了,我們送別,此刻在虹橋機場西航站樓工地,三分之一來自四川的工人們,齊刷刷摘下安全帽,莊嚴彎腰,面向西南……
默然,繼續默然。哀傷,接著哀傷。有多少人車停在路口,有多少肅立就在街頭。就在剛才,剛才默哀開始前,因殘退休的閘北市民徐先生拼盡全力,從自己開的殘疾人三輪車努力掙扎著站起來———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右手扶著車把、左手托住車座、然后慢慢向后探下自己的雙腳、堅強的徐先生還不要別人攙扶———終于,腳踏實地,盡力直立,就是為了盡心盡意地給同胞致以一個公民的哀悼:“很多國家在大災面前都有哀悼日,我們國家也應當為遇難的同胞有這樣的表示,這也是一種以人為本,是全國人民同甘共苦、心心相連的一種表現。”
人之為本,就是每一個遠行的人都應當得到慰藉,而每一個在生的人都可以情懷激蕩。來自安徽的郭阿婆已經60多歲了,腳下放著一袋塑料瓶,一件藍色的確良上衣看得出來已經有些顯舊。“你不要問我了,我捐的錢不多”,阿婆邊說邊用手擦拭她的眼角,曬得發紅的臉頰上一雙深陷的雙眼布滿血絲。記者問她是否知道默哀的意義,她哽咽地說:“我不知道怎么說,我只是覺得心里不好受,很難過。”
大美在心。就是這些佇立街頭的人們,以他們的行動與凝固,在這個哀悼日里,在這個默然時刻,展現著人性的光芒與輝亮。
很多人選擇聚集起來,為的是讓這次默哀更加莊嚴。靜安寺街道愚園路483弄,83歲的崔光遠家擠滿了19位自發前來參加集體默哀的老人,相互攙扶著,一起站起來。對老人們虛弱的膝蓋而言,這是漫長的3分鐘。淚水在白發間滑落。或許走過人生春秋的他們,更加懂得一旦生而為人,必須要學會去珍惜那些樸素情感、那些共通情懷。人類正是在這一點上心血相連。
復旦大學燕園鐘前草坪,雪白的千紙鶴掛滿綠樹枝頭,幾百師生聚集在這里,為地震遇難者默哀。14點28分,一名來自四川德陽的女生第一個撞響了世紀鐘,第二名學生走上前去,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淚水終于忍不住滑下臉頰,默哀的氣氛在校園里彌漫。或許,正當年華的他們,最能深切體會到這新中國第一次的哀悼時刻,必將永銘的心靈震顫———那是愛的美學。
此刻,在陸家浜路碼頭,滬航客92號渡輪駕駛臺內,59歲的駕駛員楊樹盛按下了渡輪的鳴笛按鈕,“嗚———!”江濤拍岸,流水嗚咽;笛鳴悲慘,戚烈長空,共慰汶川地震遇難同胞在天之靈;此刻,在延安西路與銅仁路路口,車號為232的49路公交車停下,駕駛員莊谷畫摘下遮陽的墨鏡,起身肅立,按響了汽車喇叭,旋即,車內外汽笛聲響成一片;車內乘客也都一個個站起身來,面向西南,肅然而立……
這些天強忍住的淚水,在這一刻鳴笛的呼嘯里,潸然決堤。
所有在地震中失去生命的同胞,此刻,上海為你們而慟。
所有在地震中失去生命的同胞,此刻,上海為你們祈福。
所有在地震中失去生命的同胞,此刻,朝著西南的方向,讓我們一起為你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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