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 震
70多年前,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人民軍隊進行了氣吞山河的二萬五千里長征。這一英雄壯舉,是一座取之不盡的精神寶藏,是中華民族彪炳千秋的豐碑。作為一名紅軍老戰士,長征的親歷者和幸存者,每憶及此,總是心潮難平。昔日領袖、首長、戰友們鮮活的身影,悲壯慘烈的戰斗場景,令人難以想象的艱難環境,不時浮現在我的眼前。
血戰湘江
1934年10月17日,我們紅3軍團第4師的部隊從雩都河畔出發,通過浮橋,離開了戰斗多年的革命根據地,踏上了漫漫的長征路。蘇區的父老兄弟姐妹含著眼淚,熱情相送,囑咐我們打了勝仗再回來。
長征開始的一個半月里,我們連續突破敵人的封鎖線。敵軍的第一道封鎖線在江西信豐地區。我們第4師10團與兄弟部隊共同奮戰,攻占新田、古陂,西渡桃江。接著,4師首長決定以11團為前衛,向白石圩前進。洪超師長帶一個排越過我們團,準備到11團去,剛離開不久,就遭到潰散之敵的偷襲。當我們聽到槍聲,急忙上去支援時,洪超師長已經中彈犧牲。他是3軍團最年輕的師長,犧牲時才25歲。大家懷著滿腔悲憤,全殲了這股殘敵。
突破敵軍的第一道封鎖線后,我因患瘧疾,在第五次反“圍剿”最后一仗時受傷的傷口又未痊愈,每天高燒,不能走路,沈述清團長和楊勇政委強令我坐了幾天擔架。一星期后,傷口稍有好轉,我就堅持步行,跟著部隊通過了國民黨軍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封鎖線。
最為慘烈的一仗是湘江戰役中的光華鋪阻擊戰。這時,蔣介石已判明紅軍突圍的戰略意圖,便調集各路“追剿”軍,共25個師近30萬人,前堵后追,并利用湘江作屏障,在江邊修筑碉堡,構筑第四道封鎖線,企圖圍殲紅軍于湘江以東、瀟水以西地區。中央紅軍如能輕裝快速前進,還有希望搶在敵軍到達之前全部渡過湘江。不幸的是,紅軍仍帶著沉重的“壇壇罐罐”,在崎嶇的五嶺山間小道上緩慢行進,有時一天只走20多里。這就使敵主力薛岳、吳奇偉縱隊贏得了追擊的時間,而我們則錯過了時機,進入數十萬敵軍預設的伏擊圈。幸虧桂系軍閥因怕我軍逼近桂林或深入其腹地,使蔣介石有借口派兵進入廣西,便下令將興安、全州的堵截部隊主力撤到龍虎關、恭城一線,加強桂林方面的防御。這樣,敵在湘江的防線就露出了一段空隙,為我所乘。
11月25日,我師奉命向敵湘江防線界首段前進,搶占這一要點。這時,我傷病已愈,又回到3營任營長。27日我營到達湘江岸邊,次日渡江進至界首,掩護工兵于當日16時架設浮橋。沈述清團長渡江后,命令我將部隊部署在光華鋪一帶,向興安方向警戒,從南面堅決阻住敵人,保證后續部隊安全渡江。
光華鋪地勢開闊,一面臨江,在桂(林)全(州)公路旁邊,距界首只有幾里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為中央機關、軍委縱隊和兄弟部隊都要從界首渡江,所以我營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堅決扼守光華鋪陣地。
29日深夜,我營當面發現密集的手電燈光,有部隊沿湘江邊運動。雙方在暗夜中接火,展開混戰。我當即派8連出擊,但敵人越來越多,雙方激戰后形成對峙。30日凌晨,國民黨桂系第7、15軍各一部又向我光華鋪陣地發起猛烈攻擊。在黨中央和中央紅軍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我們自30日凌晨到12月1日,不惜一切代價,在光華鋪與敵展開了殊死搏斗。團長沈述清率領1營在與敵反復爭奪中,戰死在湘江畔。上級決定由師參謀長杜中美代理10團團長。他趕到指揮所不久,也在下午的一次陣前反沖擊中飲彈犧牲。團政委楊勇聞訊馬上接替指揮。他打仗從來奮勇當先,幾度危急之時,都是他帶領全團堅決實施反擊,守住了陣地。我營也打得非常艱苦,7連連長謝興福在上午的戰斗中負了傷,一直堅持戰斗,中午又不幸身中數彈,英勇捐軀。全營指戰員前仆后繼,視死如歸,但因傷亡過大,一度被轉為團的第二梯隊,稍事休整后又投入戰斗。由于敵我雙方都沒有工事作依托,在江邊來回“拉鋸”,反復拼殺。晚上,我5師部隊趕到,但桂系的增援部隊也陸續到達。面對優勢的敵軍,5師也打得非常英勇,付出了沉重代價。就這樣,我們和兄弟部隊一起,完成了掩護中央機關和軍委縱隊在界首渡江的任務。
湘江一戰,我團傷亡近半。一天之內,兩任團長犧牲。他們中間,有我的老上級,有我的好戰友,他們的熱血染紅了湘江,我深深為之痛惜,時常念及他們。
整個湘江戰役,中央紅軍苦戰5晝夜,終于突破了第四道封鎖線,但也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部隊由江西出發時的8.6萬余人銳減到3萬余人,處于極端危急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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