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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家的名字與一些新名詞緊緊相連,比如“吳市場”、“楊承包”、“曹破產”等等。這些經濟學家雖然不是手握權柄的強者,卻是一群掌握經濟規律的、影響強者的智者,他們用自己智慧的經濟學理論與實踐,推動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從而也推動人類社會的發展,在中國當代經濟學界,有這么一位經濟學人,他較早地提出企業實行股份制的著名理論,并積極宣傳、推行股份制,因而被社會和經濟理論界譽為“厲股份”。他就是倡導中國股份制的第一個腕級人物、著名經濟學家厲以寧。
愛好文學卻轉向科學
厲以寧出生在古城南京一個職員家庭,四歲時隨家庭遷居上海,先后在上海中西女中附小、渭風女子小學讀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1941年,厲以寧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名牌中學上海南洋模范中學。抗日戰爭期間,他不得不再次隨家遷徒,輾轉于江蘇揚州、湖南沅陵等地。揚州震旦中學、湖南雅禮中學及扶輪中學、南京金陵大學附中都留下了他求學的足跡。幾所名牌中學各有所長,師資一流,打下了厲以寧全面發展的堅實基礎,使他終身受益,為他日后“出山”蓄下精神營養。
從小學到中學,厲以寧一直偏愛文學,曾熟讀中國古典文學《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聊齋志異》和詩詞;愛讀外國著名作家巴爾扎克、莫泊桑、托爾斯泰、屠格涅夫等人的作品,以及中國現代文人魯迅、巴金、茅盾、沈從文等人的作品。讀書陶冶了他的性情,凈化了他的心靈,滋潤了他的精神,開闊了他的視野,擴大了他的胸懷,使他的思想人格日趨成熟。每當他完成一個作品,同學們都爭相傳閱,被他那種在作品中所表現出的同情心和燃燒的熱情以及對未來充滿憧憬和信心的樂觀精神所感染、鼓舞。厲以寧小時候便能背誦許多唐詩宋詞,讀初二時,曾用“山外山”的筆名寫了不少小說,在學校的壁報上連載。厲以寧把他自幼所感受到的一切凝聚在他所塑造的主人翁形象中,傾注在主人翁的言行上,引起了師生們的強烈共鳴。由于厲以寧少年時生活、學習在湘西,因此沈從文的作品給他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他在中學時總是把沈從文的小說作為枕邊的讀物。有人說,厲以寧如果沿此走下去,很可能中國的文壇上會多一位作家。但是,他若如此發展下去,經濟界便可能少了一位中國的“格林斯潘”。
在湖南省沅陵縣雅禮中學讀書的這段日子,是他一生最流連忘返的時光。他常常在暮色蒼茫的黃昏獨立在流江之濱,眺望蒙蒙的青山,隱隱的小洲、遠去的白帆及蕩漾的碧波,傾聽陣陣濤聲起伏的號子、倦歸的鳥語及爽爽的江風。
美麗嬌嬈的山河,苦難深重的民族,源遠流長的文學,含辛茹苦的求學……尤其在厲以寧成長的這段崢嶸歲月里,日寇的侵略,內戰的烽火,民不聊生的慘景無不使這位熱血少年激揚、昂奮,甚至憤怒,厲以寧也曾想過像前輩那樣,用文學喚醒國人的良知,復蘇國人的善性,升華國人的境界,從而復興中華文明。
1946年,厲以寧重返南京,轉到南京金陵大學附中讀高二,這里擁有一流的數理化師資,可塑性極強的厲以寧的興趣逐漸從文學轉向自然科學。老師讓厲以寧擔任學習委員兼化學課代表。他將化學元素周期表倒背如流,儼然一個科學家。高中畢業前夕,學校組織厲以寧所在班全體同學去一家大型化工廠參觀。喧鬧的機器,龐大的廠房,林立的煙囪,嚴肅的化學工程師,忙而不亂的工人,給厲以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置身于生產第一線,厲以寧早已忘記了自我,他的心已經融會到了中國建設事業中。他想,如果全國每一座城市都擁有這樣陣容齊備的化工企業,國家能集中全國財力物力投入到工業建設上,而不是刮民財,挖國庫,鬧分裂,打內戰,那么,擁有5000年悠久文明的華夏就不會淪落到落后挨打、備受欺凌,就一定能從積弱積貧的困境中走出來,再創輝煌。于是,“科學救民”、“實業興國”的理想從此萌發在青年厲以寧的心里。正如他后來接受記者采訪時所說的:“那次參觀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使我了解到化肥生產對中國農業發展的重要性,于是決心走‘工業救國’的道路。”
闖進經濟學殿堂
金陵大學附中的讀書生活是厲以寧命運的轉折點,鑒于他出色的數理化天賦,加之他后天的勤奮努力,高中畢業時厲以寧以品學兼優、總分名列前茅的成績被保送到金陵大學深造。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化學工程系。這是他立志做一個化學家的新起點,也是他實現工業救國偉大抱負的第一步。
1949年2月,厲以寧以優等生資格接到了金陵大學化學工程系錄取通知書。可以設想,如果按照這條路走下去,不知今天的厲以寧在化學領域又會作出一番怎樣的業績。然而,世事滄桑,情勢很快就發生了變化。該年4月,南京解放。當年12月,厲以寧到湖南沅陵參加工作,他先后擔任過縣教育用品消費合作社會計、縣修建委員會事務員。他很高興自己從此參加到新中國建設大軍的行列中,這可以說是他第一次與他所畢生為之奮斗的經濟學發生直接的關系。
1951年夏,已參加工作兩年的厲以寧又想參加高考。為方便起見,他就委托當時正在北京大學歷史系學習的趙輝杰代為報名。輝杰曾是厲以寧中學時代的同學,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一同在湖南雅禮中學讀過初中。從厲以寧做過會計的工作經歷和文理廉優的文化基礎以及社會需要等幾個方面考慮,趙輝杰認為厲以寧選學經濟系最為適合,優勢較大,就替老同學做主,第一志愿填報的是北京大學經濟系。厲以寧后來回憶道:“至今我愈來愈覺得趙輝杰代我填報的第一志愿是最佳選擇。”7月,厲以寧在長沙應試,8月接到了錄取通知書,他“如愿”以償考上了北京大學經濟系。從此,拉開了他終生致力的經濟理論學術生涯的序幕。
1955年,厲以寧畢業后留校,希望從事經濟理論和中國現實問題的研究。他認為自己口才不好,所以不愿講課,打算畢業后到科研單位工作。厲以寧留校后曾長期從事經濟系室資料編譯工作,這對一心想在經濟學科研上有所作為的年輕人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崗位。但他并沒有因此氣餒,而是利用在資料室工作的這段時期,為以后有所作為積蓄能量。當時的資料室工作與現在不同,除了供老師借閱圖書資料外,還要搜集、整理、編譯新的資料,這對厲以寧來說是如魚得水。面對大量的中外經濟學原著和幾十種國外經濟學期刊,他如饑渴地一頭扎了進去,接觸各種經濟學觀點,翻譯經濟學原著和論文,后來還擔任了北大經濟學系系刊《國外經濟學動態》的主要撰稿人。
厲以寧多年的深厚積累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他長期被壓抑的能量得以釋放,迸發出驚人的力量。他積極投入到教學和研究工作,首先開設了《現代西方經濟學概論》等近十門課程。到現在為止,厲以寧獨立完成或與人合作完成的著作有50多部,發表的學術論文達數百篇!他欣喜地看到,隨著中國改革的進一步深化,他的許多經濟思想已經成為政府決策的一種參照。
經濟學巨腕也詩情飛揚
他的非均衡經濟理論解釋了中國的經濟運行,他的用股份制改造中國經濟的構想被實踐證明行之有效,他因此而同時受到經濟理論界和普通中國民眾的注目……當今,不知道厲以寧是經濟學家的恐怕不多,而知道厲以寧還是一位詩人的恐怕極少。他在公眾的印象中,是一位嚴謹、睿智且有獨到見地的經濟學家,其實伴隨他人生歷程的不僅僅有經濟思想,更有著充滿激情與哲理的詩意,兩者相互交融,構成他獨具魅力的人生。
做詩不是詩人的專利;讀過厲以寧的詩詞,甚至覺得非專業詩人往往能產生出好詩,因為“詩者,志之所至也,情動于中而形于言”。“我對詩詞的興趣,是在中學時代培養起來的。40年代,我先后就讀于上海南洋模范中學、揚州震旦中學,都是國內著名的學校,不但重理,而且重文,造就許多優秀人才。我的中學語文老師擅長詩詞,在他們的誘導和影響下,很早就開始學寫詩詞,后來成為終身愛好。”厲以寧17歲時填的第一首詞《相見歡,儀征新城途中》,當時在南京讀高中的他春假期間回家鄉儀征途中所做的詩句美妙委婉,讀來使人如臨其境:“槳聲篙影波紋,石橋墩,蠶豆花開一路水鄉春。……”這第一首詞嚴格按照上闋平、下闋二仄二平的要求,意境清逸淡雅靈動,用詞淺易平實而又十分講究。
厲以寧的詩詞功底得益于他的中小學的國文老師,詩詞格律是老師教的,而詩韻詞韻是他自己下功夫熟記的,他能默寫出幾十種詞牌的正譜。厲以寧認為詩詞對一個人的人生修養有潛移默化作用,“一首好詩,往往可以影響人的一生。做詩填詞,可以修身養性,抒懷遣興,培養人的高尚情操和廣闊胸懷。”
如果不是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北京大學經濟系,也許今天的厲以寧會是一位職業詩人。他后來開始了畢生從事的經濟學研究,但吟詩賦詞的興趣卻始終未減,這種愛好也的確給他多年沉悶而又艱辛的生活帶來了許多的慰藉。( 文 / 吳志菲 摘自《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