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文/徐世強
陳毅是十大元帥中的才子,他的詩氣勢雄渾、豪放灑脫,贏得不少青年女性的傾慕。而詩人陳毅的4次戀情,則充滿了感人至深的浪漫與辛酸。
胡蘭畦:一杯苦酒飲盡終生
一位是蜀中才子,功勛赫赫的共和國元帥、外交家、詩人;一位是巴蜀女杰,坐過希特勒的監獄、出席過蘇聯第一次作家代表大會,抗戰期間國民政府委任的女少將,新中國的第六屆全國政協委員。誰會想到,陳毅和胡蘭畦,這一對巴山蜀水哺育的兒女,在那風起云涌的時代,曾有過一段鮮為人知的戀情。
陳毅字仲弘,小名秋江,1901年生于四川樂至,后遷至成都。求學時,他受到五四運動的影響,開始追求進步,特別喜愛文學。到法國勤工儉學后,因組織學潮被遣送回國。
陳毅常常給重慶的《新蜀報》投稿,1923年成為該報主筆。他雄渾豪放、精美絕倫的詩文,獲得了一位女性讀者的關注與傾慕。這位女性非同小可,她便是號稱“絕世佳人”的近代中國首位女將軍胡蘭畦。
胡蘭畦1901年生于四川成都,先祖胡大海是明代開國功臣。1921年,胡蘭畦從成都毓秀女子師范學校畢業后,因不滿封建婚姻,只身逃到川南瀘州,當了一名小學教員,開始獨立謀生。
胡蘭畦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四川軍閥楊森想納其為妾,遭到胡蘭畦的拒絕。后來,茅盾從女友秦德君處聽說了這件事情,稍事加工,以她為原型,創作了小說《虹》中的“梅女士”形象。
1924年,胡蘭畦嫁給川軍一位叫陳夢云的進步軍官,夫妻二人掩護陳毅在川軍中做了大量革命工作。
1927年,形勢危險,陳毅再次離川到武漢,胡蘭畦夫婦也先后前往。南昌起義前夕,陳毅向二人辭行,一別就是十載。
1929年,胡蘭畦的言行引起當局不滿,蔣介石電令胡蘭畦等11人離境。這年年底,胡蘭畦赴德國,并在德國由廖承志、成仿吾介紹加入共產黨組織。
1933年春,希特勒上臺,大批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被捕,胡蘭畦也在其中。出獄后,胡蘭畦被驅逐流亡到巴黎,其間完成報告文學《在德國女牢中》。
1934年,蘇聯第一次作家代表大會召開,胡蘭畦受邀參加,與蘇聯文豪高爾基結下深厚友情。
1936年,高爾基去世,斯大林抬棺,胡蘭畦等執紼。這年年底胡蘭畦回國,擔任何香凝的秘書,并在上海“一•二八”戰役中擔任婦女服務團團長。
1937年,國共合作抗日,陳毅度過了“創業艱難百戰多”的歲月,擔任新四軍領導。在南昌,他遇到了率領上海戰地服務團一路宣傳而來的胡蘭畦。此時,胡蘭畦已與陳夢云解除婚姻。二人徹夜傾訴思念,遂訂白首之盟。
陳毅稟告在川的父母,得到了他們的認可。然而組織上不同意,認為二人倘若結婚,則胡蘭畦的共產黨員身份就此暴露。二人只好痛哭而別,陳毅致信胡蘭畦說:“為了革命,我們就吃下這杯苦酒吧。假如我們3年內不能結合,就各人自由,互不干涉。”3年后,陳毅“自由”了,胡蘭畦卻一杯苦酒喝到了終生。
3年內戰期間,國民黨報紙連篇累牘地報道有關“共軍華東野戰軍頭目陳毅被炸身亡”的消息,讓胡蘭畦心驚肉跳。此時,她接到陳毅父母的來信,訴說喪子之痛。胡蘭畦看后十分傷感,為安撫二老,她拿出自己在成都的田產、房地產贍養陳毅雙親,實在是以“兒媳”自居了。
1949年上海解放,陳毅當了市長。胡蘭畦寫信要見陳毅,接待她的卻是副市長潘漢年。潘漢年對胡蘭畦說:“陳毅都兒女成群了,你還找人家干啥?”
胡蘭畦不知組織上對她有誤解,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原來,胡蘭畦犧牲了個人幸福,孤獨地戰斗在隱蔽戰線上。因社會關系復雜,有時必須與國民黨特務來往。由于胡蘭畦的情報人員身份并非歸潘漢年負責,自然引起中共地下黨負責人潘漢年的懷疑。
后在陳毅的舉薦下,胡蘭畦乘車北上,先后擔任了北京工業學院圖書館副館長、總務處處長。胡蘭畦此后未再婚育,收養了妹妹的女兒,晚年完成44萬字的《胡蘭畦回憶錄》。
1994年12月,胡蘭畦在成都去世,終年93歲。
肖菊英:誤以為丈夫犧牲跳井殉情
1930年7月,陳毅任贛南紅二十二軍軍長兼紅軍干部學校校長。女紅軍肖菊英是干部學校的第一批學員,她學習刻苦,發憤好強,不僅政治、軍事成績優秀,還是學校的文娛骨干。肖菊英美麗端莊、聰明能干,深深打動了陳毅的心。在肖菊英父母的支持下,他們很快訂下了婚事。
1930年8月中旬,為了配合攻打長沙中途撤回的紅一軍團主力攻下吉安城,陳毅奉命率紅二十二軍開赴前線。干部學校的學員提前結業,肖菊英被分配到軍部參謀處擔任秘書工作。
9月,29歲的陳毅與18歲的肖菊英正式結婚。婚后第二天,兩人隨部隊繼續向吉安進軍,蜜月就是在行軍與作戰途中度過的。
中央蘇區第二次反“圍剿”勝利不久,陳毅突然接到上級通知,叫他連夜帶一名警衛員去于都參加緊急會議。此前,陳毅對抓“AB團”的錯誤做法十分不滿,同肅反負責人李韶九有過激烈爭吵。中共江西省委書記李文林就是去開會時,被當成“AB團”骨干抓起來的。因而,陳毅認為此行兇多吉少。臨行時,他囑咐肖菊英說:“我去開會了,3天之內不回來,你就快走,到你的老家信豐藏起來。如果我沒事,我會派人把你接回來。”
陳毅到達于都后,才知道是召開地方工作會議,部署中央蘇區第三次反“圍剿”準備工作,其中有一項是要求各地立即停止抓“AB團”,糾正肅反擴大化,陳毅虛驚一場。
在回去的途中,陳毅遇到了國民黨地方武裝民團的襲擊,所騎的馬被打死了,他只得和警衛員繞道步行,回到興國縣城時,已是第四天的下午。
陳毅走后,肖菊英一直心神不寧。到了和陳毅約定的第三天晚上,她坐在窗前,望眼欲穿,苦等陳毅歸來。她仿佛聽到街上傳來狗叫聲,似乎又有人敲門,于是喜出望外地匆匆下樓去開門。可門外空無一人,她大失所望。眼看天色微明,她徹底絕望,決心“和陳毅一起去”,便毅然跳入樓下的古井中。
陳毅滿懷夫妻重逢的喜悅心情,推開李家祠堂的大門,只見白花掛在廳堂內,剛剛被撈起的肖菊英濕淋淋地躺在門板上。陳毅心如刀絞。他強忍悲痛,將愛妻遺體埋葬在興國縣平川中學后邊的山坡上。
送葬歸來,陳毅一夜無眠,含淚寫下了一首題為《憶亡》的詩:
余妻肖菊英,不幸犧牲,草草送葬,夜來為詩,語無倫次,哀哉。
泉山渺渺汝何之?
檢點遺篇幾首詩。
芳影如生隨處在,
依稀門角見玉姿。
檢點遺篇幾首詩,
幾回讀罷幾回癡。
人間總比天堂好,
宿愿能償連理枝。
依稀門角見玉姿,
定睛知誤強自支。
送葬歸來涼月夜,
泉山渺渺汝何之?
革命生涯都說好,
軍前效力死還高。
艱難困苦平常事,
喪偶中年淚更滔。
1932年上半年,擔任江西省軍區司令員的陳毅,有一次途經肖菊英的家鄉信豐時,特意攜亡妻的遺物,專程進城看望岳父母,并將遺物交二位老人保存。
賴月明:生離死別到天明
肖菊英去世后,陳毅一直生活在亡妻的陰影下。時任中共江西省委書記李富春和省委組織部長兼婦女部長蔡暢夫婦,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們倆主動當“月老”,熱心牽線搭橋。1932年5月,陳毅與江西省少共兒童局干事賴月明結了婚。
賴月明原名賴三嬌,興國縣人,出生在開明士紳家庭,17歲參加革命。她生得品貌端莊,能文能武,深得陳毅喜愛。婚后,二人互相勉勵,生活很幸福。可是,陳毅的工作在前線,賴月明的工作在后方,蜜月僅短短幾天,之后二人一直聚少離多,長期不在一起。
1934年8月28日,陳毅來到三軍團六師的前沿陣地視察,正值敵軍周渾元部一個師在飛機、大炮掩護下,向老營盤陣地猛烈進攻。陳毅右胯骨被飛彈擊中,造成粉碎性骨折,頓時血流如注。陳毅負傷后,賴月明連夜來到他身邊看護。這是她和陳毅婚后較長時間的一次團聚,前后共兩個多月。
10月底,中央紅軍長征后,幾路進剿中央蘇區的國民黨大軍即將壓境,形勢十分危急。陳毅動員妻子賴月明回興國老家打游擊,二人含淚分別。從此,陳毅指揮南方八省開展3年游擊戰爭,艱難困苦之情形可見他的《梅嶺三章》。
1937年9月,第二次國共合作抗日,陳毅率贛南紅軍編入新四軍。他下山后,幾次派人到興國尋找賴月明,都未見蹤影。后陳毅得知消息,說賴月明回家鄉后繼續堅持斗爭,不幸被捕,國民黨一個姓方的鄉丁看中了她,硬要強娶,賴月明寧死不從,跳崖自盡了。
對于賴月明可能遭到不幸,陳毅是有思想準備的,但一經證實,仍然感到猶如五雷轟頂。回想起賴月明的音容笑貌,陳毅心中充滿無限的懷念與蒼涼,禁不住淚流滿面。在那破舊的芳園旅舍,陳毅面對孤燈,提筆寫下《興國旅舍》:
興城旅夜倍凄清,
破紙窗前透月明。
當年艱難還剩我,
阿蒙愧負故人情。
當年陳毅送別賴月明,夫妻倆依依不舍的情景猶歷歷在目,想不到分別竟是訣別。一句“愧負故人情”,充分表達了陳毅對賴月明犧牲的悲憤和內疚。
直到陳毅與張茜結婚后,有一首表達思念張茜的詩是這樣寫的:
足音常在耳間鳴,
一路風波夢不成。
漏盡四更天未曉,
月明知我此時情。
詩中又出現了“月明”,大概是陳毅希望賴月明“在天之靈”能理解自己此時的心情吧。
其實賴月明并沒有死,她在戰斗中失去與組織的聯系后,流浪乞討,被父親抓回,賣給一個鞋匠。次年鞋匠死了,她與一位負傷掉隊的男紅軍結婚,生下一女二男。
1972年陳毅逝世,賴月明從生產隊的喇叭里聽到訃告,焚香遙祭并發去唁電。
讀到陳毅那首《興國旅舍》時,賴月明淚如雨下。
1989年春,74歲的賴月明接受了記者采訪,世人才知道陳毅的“月明”還在人間。而這些,陳毅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了。
張茜:白頭到老相伴終生
1938年春,年近不惑的新四軍一支隊司令員陳毅,認識了戰地服務團年輕的武漢姑娘張茜。相貌端莊的張茜以高超的演技和對革命的熱忱,贏得了陳毅的好感,而張茜早就仰慕文武雙全的儒將陳毅。這樣,他們開始了書信往來。
陳毅在致張茜的信中說:“我把過去的婚姻情況講給你聽聽,讓你認識一下肖菊英、賴月明。盡管她們都不在人世了,但我永遠不會忘卻她們,我也相信你會永遠紀念她們的。”
陳毅向張茜講述了分別與肖菊英和賴月明認識、結婚、生活、分開,直到她們犧牲的經過。陳毅磊落坦誠的氣度深深打動了張茜的心,她決心以自己真誠的愛去撫慰陳毅多次受傷的心。
愛情給了陳毅無限的激情,他以一首《贊春蘭》的詩向張茜表明愛意(張茜本名張春蘭):
小箭含胎初生崗,
似是欲綻蕊吐黃。
嬌艷高雅世難受,
萬紫千紅妒幽香。
張茜得到此詩純屬巧合。1938年11月,戰地服務團小分隊到江南指揮部駐地水西村演出,張茜找陳毅借軍服,陳毅便把身上的軍服脫下來給了她,卻忘記詩稿還在口袋里。張茜回去后,發現口袋里的詩稿,就打開輕輕地念,念完驀然想起自己的乳名叫春蘭,止不住心跳臉熱、紅霞上腮,她真想不到陳司令員這樣愛慕自己。張茜從這首詩中領悟到了陳毅的深情,從此兩人確定了戀愛關系。
1940年2月,陳毅與張茜幸福地結合了。新婚之夜,陳毅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和激動,寫下了《佳期》一詩:
燭影搖紅喜可知,
催妝為賦小喬詩。
同心能償深疑夢,
注目相看不語時。
一笑艱難成往事,
共盟奮勉記佳期。
百年一吻叮嚀后,
明月未窺夜正遲。
張茜從此陪伴陳毅終生,歷經諸多曲折與艱難,忠貞不渝。
(摘自《文史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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