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希望工程在陜西進行了一個試點:建設鄉村“希望衛生室”。這些衛生室的建成,受到了農民的歡迎。而另一個現實是,部分寬敞的免費診室,至今“空城”而待,找不到醫生,或醫生不肯進駐。
衛生室遭遇尷尬的背后,是農村公共衛生缺少投入的積弊,以及醫療人才凋敝的現實。國家對農村醫療衛生投入長達20多年的“欠賬”積弊凸顯。地方衛生主政者呼吁,加大農村公共衛生投入,刻不容緩。
從陜西榆林市子洲縣城向北30公里,千溝萬壑的黃土高原深處,陡然出現一座通體潔白的單層小樓,在灰黃的窯洞群中,格外醒目。
小樓上鑲有兩個圖案。
“第一個是國家醫療衛生機構的統一標志,第二個是共青團團旗圖案。”2月4日,桑坪村的村醫吳宏給記者解釋這些圖標。
兩個標志顯示了小樓的性質。
去年4月,希望工程在陜西榆林市子洲縣率先開始試點,進入農村醫療衛生領域。專注于教育幫扶20余年的希望工程,在農村生源劇減和九年義務教育免費的背景下,冀望以此拓展和深化。
去年8月,首批建成28座希望衛生室。
半年過去了,投入運營的希望衛生室大大改善了鄉村醫療就診條件,而一個不容回避的尷尬現實是,目前有半數希望衛生室仍是“空城”。
一個村醫的新“家”
按要求,村醫吳宏為老人進行了免費體檢,還給兒童建立了免疫接種檔案
白色小樓的“希望衛生室”,是村醫吳宏的新“家”。
2月4日下午,到診所看病的病人絡繹不絕。
離此不到100米處,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黑舊磚房。吳宏在那里開了8年診所。“以前診所小,藥柜就占了大半個房間,輸液都沒有地方,主要就是賣藥。”
去年8月,希望工程投資5萬元,在桑坪村建起“希望衛生室”,90平方米,分成治療室、診斷室、藥房。
省里和縣里的衛生機構還給配了設備,消毒的紫外燈、診療床、治療床、藥柜、檔案柜、體重計,還有一臺飲水機。
“現在條件好多了,輸液和買藥可以分開。”吳宏說,他還在治療室里建了個大炕,冬天白天病人可以在炕上輸液。
吳宏1999年從綏德衛校畢業,目前是桑坪村唯一的村醫。
按希望衛生室管理辦法的要求,吳宏只要為村民免費提供健康體檢、防疫保健和衛生教育宣傳等公共衛生工作,就可一直免費使用衛生室了。
他的診所除為本村400多口人提供服務外,還輻射周邊的老石磕、王龍山等4村2000多人。吳宏說經濟效益還不錯,現在每月能賺近3000元。
吳宏很珍惜自己的新“家”。他已按要求為村里60歲以上老人進行了免費體檢,建立了體檢檔案,為村里6歲以下兒童全部建立了免疫接種檔案。
“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體檢。”村里老人很高興。有老人說,有了這座“醫院”,掛吊瓶方便了,頭痛腦熱不用去鎮衛生院了。
從希望小學到希望衛生室
幫著搞教育,怎么不幫著搞醫療?陜西省衛生廳官員與團省委官員一拍即合
吳宏的新“家”,是陜西已建成的希望衛生室之一。
2月9日,陜西省實施希望工程辦公室副主任烏鋼介紹,目前陜西已建成希望衛生室34座和希望衛生院1座。
從事多年希望工程工作的烏鋼,目前口中迸出的詞不是希望小學,而是“農村公共衛生”,“新農村合作醫療”。
從“希望小學”到“希望衛生室”,烏鋼工作的轉變,源自陜西省衛生廳領導和共青團陜西省委領導的一次偶然“觸碰”。
2006年4月,陜西周至縣13歲姑娘馬依曼患白血病,絕望中給陜西省省長袁純清寫求救信。袁很快批示有關部門關注和幫助。 陜西省團組織募集了資金43萬元,但不幸的是,還未等到配型的造血干細胞,馬依曼便不幸去世。
當時還剩下30多萬元救助款,在討論如何使用好這筆錢時,團省委決定尊重馬依曼遺愿,“用在和她一樣的孩子的治病上”。陜西省衛生廳又追加了50多萬元,在周至縣厚畛子鄉建起了一所希望醫院。
2007年12月,陜西省衛生廳副廳長范兵和共青團陜西省委書記衛華共同為醫院揭牌。范兵對衛華說,“你們總是幫著搞教育,怎么不幫著搞醫療?”“如果能進入衛生領域,建設一批村級衛生室,花錢不多,可行性很大”。
雙方一拍即合,“希望衛生室”由此開始。
范兵介紹,2003年非典后,國家加大了縣鄉兩級的衛生投入,目前國家正投入較大財力建設鄉鎮衛生院,而村衛生室“遭遇國家政策空白”。
現實的困窘是,陜西所轄10市1區中,104個涉農區縣,共有27888個行政村,其中4789個行政村沒有衛生室。
已有的衛生室,大部分是赤腳醫生個體所辦,其中90%以上在家中行醫。“多數由于業務、用房條件差,設備落后、老化等原因,已不能滿足農村就醫及公共衛生服務的要求。”范兵說。
“希望”在行動
在建成28座希望衛生室后,陜西省還將援建121座衛生室和10座衛生院
在范兵他們憂慮農村基層醫療的時候,衛華他們在思考希望工程的拓展和深化問題。
共青團陜西省委副書記張小平說,長期以來,希望工程主要進行教育領域的幫扶,但隨著計劃生育造成生源減少和城市化后,農村生源日漸減少,農村小學開始大量撤并。“甚至有的地方出現希望小學荒廢成了豬圈”。
隨著“兩免一補”落實和九年義務教育免費,以希望小學建設、學生資助項目為主的希望工程,面臨創新與拓展。
張小平說,在“厚畛子鄉希望醫院”建設過程中,他們就在開始思考轉型的問題。
兩部門“一拍即合”后,2008年1月,兩部門到陜北進行了調研。他們測算,建設一座60至80平方米的房屋就可達到國家衛生標準,而成本只要5萬元左右。
“這種小額募捐也比以前建一座希望小學要25萬元容易,我們覺得共青團可以把這個事業做好。”張小平說。
當年4月,建設“希望衛生室”工程在兩個部門通力合作下上馬。
陜西省實施希望工程辦公室推出希望衛生室捐助行動,并很快得到社會響應,榆林文昌集團捐款300萬元。
遵照捐贈者愿望,試點被選在榆林最貧困的縣之一子洲縣,并在去年順利落成28座希望衛生室。
烏鋼說,建成的希望衛生室“按國家衛生學標準,保證三室分離。業務用房和生活用房嚴格分開。就醫基本條件改善很大,農民普遍反映滿意。”
他介紹,陜西省已募集資金1055萬,還將援建希望衛生室121座和希望衛生院10座。
鎮長的苦惱
讓鎮長崔飛頭痛的是,怎么找村醫進駐衛生室,至今還有個村他沒給找到村醫
作為子洲縣最大的鄉鎮之一,苗家坪鎮建成了子洲28座希望衛生室中的5座,分別建在王岔、景家溝、大苗溝、代家溝和佟家洼5個行政村。
作為鎮長,崔飛本來對這項工程充滿期待,不過,現在卻也成了他的煩惱之一。
2月4日,被問到衛生室運營情況,崔飛顯得很焦躁,他說只有王岔村的開始運營了,“其他4座都還沒開張”。
此前,3日,記者在景家溝看到,希望衛生室設計別致,窗子還安裝了防盜網,但室內空空如也,也尚未掛牌。
景家溝村村長安隨堂介紹,衛生室去年8月建成,因建材價格暴漲,希望工程給的5萬元不夠,當地還貼了3萬元。
安隨堂說,景家溝很偏僻,到鎮上看病有10公里的路程,坐車來回20元,再有一個家屬陪同,看一次病來回路費就要40元。
“衛生室建成后我們一直盼著開業,現在半年了也不見動靜。”安隨堂很心痛,那么漂亮的房子閑著。
按陜西團省委和衛生廳的合作計劃,希望工程負責出錢把房建好,然后交給衛生行政部門,后者負責安排村醫和進行日常管理。
而子洲縣制定了《希望衛生室管理辦法》,把鄉鎮政府也納入到了責任之中,要求“縣衛生局、鄉鎮衛生院、鄉鎮人民政府、村委會要加強對希望衛生室的領導,妥善解決好人員、設備及有關問題。”
崔飛于是一直在想辦法給希望衛生室安排村醫。
大苗溝沒有村醫,崔飛找來找去,找到了臨近一個村的村醫張平山。張開始也不肯搬,崔飛做了幾次工作,張才答應。
“怎么說服他的?”
“忽悠!”崔飛說,張平山的女兒嫁在大苗溝,與村支書是親家關系,大家一起做工作,才說動他。
代家溝希望衛生室也沒有村醫愿入駐。崔飛找到了在鄰村開診所的趙國旭。趙不愿搬入位置較偏的代家溝。崔飛幾次找他,他最終同意“天氣變暖了開始搬”。
崔飛認為,趙的另一身份是村會計,“給我這個領導一個面子”。
另外一個村佟家洼,崔飛說已安排了一個叫拓海林的村醫,對方承諾準備春季搬。不過,記者9日給拓海林打電話時,她說“還沒有想好”。
對景家溝,崔飛很無奈,“還沒找到,找了幾個,都不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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