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地震發(fā)生的時候,程林祥夫婦都在鎮(zhèn)上的工地里干活。一陣地動山搖之后,鎮(zhèn)上的一些房子開始垮塌,夫妻倆冒著不斷的余震,往家里跑。
家里的房子還算無恙,老人們也沒受傷,沒多久,在水磨中學(xué)上課的二兒子程勇也趕到家里。他告訴父母,教學(xué)樓只是晃了幾下,碎了幾塊玻璃,同學(xué)們都沒事。
夫妻倆松了一口氣,他們并不清楚剛剛的地震意味著什么。程林祥甚至覺得,遠在映秀讀書的程磊“最多就是被磚頭砸了一下,能有什么大事呢”。
但從外面回來的鄰居們,陸續(xù)帶回了并不樂觀的消息。鎮(zhèn)上的房屋垮了一大半,通往外界的公路被山上滾下的巨石堵住了。村子活了七八十歲的老人都說,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的動靜”。
在持續(xù)不斷的余震中,夫妻倆忐忑不安地過了一夜,13日早上7時,他們冒著大雨,前往映秀鎮(zhèn)的漩口中學(xué),尋找在那里讀高一的大兒子程磊。
通往映秀鎮(zhèn)的道路,已經(jīng)被連夜的山體滑坡摧毀,許多救援部隊正在徒步趕往這個和外界失去聯(lián)系的小鎮(zhèn),夫妻倆跟著部隊一路小跑,上午11點鐘,他們趕到了映秀鎮(zhèn)。
可呈現(xiàn)在這對滿懷希望的夫妻面前的,卻是一幅末日景象。
程磊就讀的漩口中學(xué),位于鎮(zhèn)子的路口。此時,這座原本6層的教學(xué)樓,已經(jīng)坍塌了一大半,程磊所處4層教室的那個位置,早已不存在了。
整個鎮(zhèn)子變成一片瓦礫場。幸存下來的人們,滿臉驚恐的表情,四處奔走呼喊,救人的聲音此起彼伏。連夜徒步幾十里山路,剛剛趕到的搜救部隊,都來不及喝一口水,就投入到了救援中。
夫妻倆穿過人群,來到了漩口中學(xué)前。逃出來的孩子們,在老師的幫助下搭建了一些簡陋的窩棚。他們找遍了窩棚,只遇到程磊班上的十幾個同學(xué),他們都沒有看見程磊。其中一個同學(xué)告訴程林祥,地震前,他還看見程磊在教室里看書。
那一瞬間,夫妻倆覺得好像“天塌了”。
他們發(fā)瘋一樣地沖上了廢墟,翻撿起磚塊和碎水泥板,用雙手挖著廢墟上的土,十指鮮血淋漓,殘存的樓體上墜落下的磚塊,不時砸落在身邊,他們卻毫無感覺。
5 夜幕降臨,映秀鎮(zhèn)依舊下著大雨,什么都看不見了。
夫妻倆無法繼續(xù)搜尋,和程磊班上的孩子們擠在一個窩棚里。懂事的同學(xué)們都上來安慰他們,說程磊不會有事的,他可能藏在某個地方。還有同學(xué)寬慰說,如果程磊真的不在了,“我們都是你的孩子”。
但夫妻倆什么話都聽不進去,一整天,他們粒米未進,一口水也沒喝,只是望著棚外大雨中那片廢墟發(fā)呆。
夜里的氣溫越來越冷,程林祥只穿了一件短袖衫,劉志珍穿了一件外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外套遞給了學(xué)生們。那天晚上,這件外套傳遍了窩棚里的每一個孩子。
14日早上,天剛剛亮,徹夜未眠的夫妻倆突然升起一個希望的念頭:程磊有可能已經(jīng)回家,他們只是在路上彼此錯過去了。想到此,夫妻倆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急匆匆步行4個多小時,回到了水磨鎮(zhèn)的家中。
可兒子并沒有回來。
這天晚上,劉志珍仍是難以入眠。凌晨三四點鐘,以前從不沾酒的她,灌下一大口白酒,昏昏睡去。
天快亮的時候,昏睡中的劉志珍突然間聽到一個隱約的女人聲音:“你的兒子還在里面,明天去找,能找到的。”她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這一夜,程林祥也做了一個夢,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兒子正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著書,還抬頭沖他笑了一下。
于是,天剛剛亮,夫妻倆又抱著一線希望,再往映秀鎮(zhèn)。他們隨身帶了一套干凈的校服,和一條布繩,想著要是兒子受傷了,就把他背回來。
但殘酷的現(xiàn)實,瞬間打碎了夫妻倆的幻想。
6 發(fā)現(xiàn)程磊的時候,他的尸體,被壓在一塊巨大的水泥板的縫隙里。
那是15日上午10點鐘左右,程林祥夫妻又站在了漩口中學(xué)的廢墟前。“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喚”,程林祥繞到了廢墟的背面,走到了一塊水泥板前,他把身子探進那條20公分左右的縫隙,便看到了兒子和另外兩個同學(xué)的尸體。
夫妻倆顧不得哭,他們想把程磊的遺體從縫隙中拉出來,可是縫隙太小了。
夫妻倆跑下廢墟,向跑來跑去的救援部隊求援,劉志珍一次又一次地給經(jīng)過的人們下跪,把膝蓋跪得青紫,可并沒有人理會他們。只有一個士兵過來看了看,無奈地說:“現(xiàn)在我們要先救活人,實在顧不上,抱歉。”
程林祥不知從什么地方撿來了一根鐵鎬,這個父親用力地砸著那塊巨大的水泥板。半個小時后,水泥板逐漸被敲成了碎塊,他俯下身去,把找尋了兩天的兒子,從廢墟中拉了出來。
從程磊倒下的姿勢,可以推測地震發(fā)生時的情形:他和兩個同學(xué)從教室跑出,但樓體瞬間塌陷,頂上落下的水泥走廊,把他們壓在了下面。
程磊的身上沒有血跡,他的致命傷在頭部和胸口。后腦上有一個拳頭大的傷口,數(shù)噸重的水泥板,把他的胸骨全部壓斷。
母親想給他換上帶來的新衣服,但程磊的全身已經(jīng)僵硬。夫妻倆跪在他的尸體前,撫摸著他的手腳,一遍遍地呼喚他的名字。
幾分鐘后,程磊的四肢竟慢慢地變軟,母親把他身上的臟衣服扯下,為他套上了干凈的校服,然后在頭上裹上了帶來的薄毯。
程林祥把兒子背到了背上,他停住身,掂了掂兒子身體的重量,走上了回家的路。
7 在采訪中,我問了程林祥一個很無力的問題:“你想過嗎?回去的路上會有多危險?”
“我要帶兒子回家,不能把他丟在廢墟里。”這個原本貌不驚人的男子身上,突然間散發(fā)出一種平靜的力量,“我只想,我每走一步,他就離家近一步。”
可那時走過映秀鎮(zhèn)山路的人都知道,沿途的山上,會不時滾下碎石,余震不斷,路滑,腳邊就是湍急的江水,正常人走路都很艱難,而程林祥的背上,還背著近一百斤的兒子。
正在長身體的程磊,身高1.65米,已經(jīng)比父親高出了2厘米。趴在父親的背上,他的雙腳不時摩擦著地面,每走幾步,程林祥就要停下來,把兒子往上掂一掂。劉志珍在丈夫身后,托著兒子的身體,幫助他分擔(dān)一些重量。
程林祥把兒子的雙手繞過脖子,輕放在自己的身前。一邊走,程林祥一邊和兒子說話:“幺兒,爸爸帶你回家了。你趴穩(wěn)了,莫動彈啊。”
兒子的身體在背上起伏著,帶出的一絲絲風(fēng)響,像是一聲聲呼吸,掠在程林祥的脖頸上。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兒子還活著,還像小時候那樣,騎在爸爸的身上,摟著爸爸的脖子。
程林祥的力氣原本不大,在工地上,別人一次能背二十塊磚頭,可他只能背十多塊。可此時,他似乎覺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背著兒子一步步地往前走。
在路上,有好幾次,他都險些被山上滾下的石頭砸中。但那些石頭只是擦身而過,落進下面的江水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我知道,幺兒一定會在天上保佑著我,讓我們安全到家。”程林祥心中默默想著。
那天早上,在遇見我們后,劉志珍制造了一副簡陋的擔(dān)架。在比較平緩的路段,她就和丈夫一起抬著兒子走,當(dāng)擔(dān)架無法通過時,程林祥依舊把兒子背在背上,一步步爬過那些巨大的石塊。
一路上,程林祥常常滑倒,程磊的遺體摔到了地上。他一邊和兒子道歉,一邊把他重新背起。
許多迎面而來的救援者,在遇見這對帶兒子回家的夫妻后,都向他們伸出了援手。有幾個士兵幫助他們,把擔(dān)架抬過了最危險的一個路段,還有人給了他們一瓶水,但程林祥并沒有收下,他瘦弱的身軀,再也無法承受多一斤的重量。
此時,通往映秀鎮(zhèn)的水路已經(jīng)打通,人們可以坐著沖鋒舟,在都江堰的紫坪鋪水庫和映秀鎮(zhèn)外五公里的汶川鋁廠碼頭來往。渡口上有很多等船的災(zāi)民,但當(dāng)知道程林祥背上背的是死去的兒子時,人們默默地為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沖鋒舟濺起的水花,不斷打在程磊的身上,細心的母親連忙為他擦去水漬,船上的人們也默默地看著他們。
晚上8點,程林祥夫妻帶著兒子,終于回到了水磨鎮(zhèn)。聞訊趕來的鄰居們從他們肩上接過了擔(dān)架,那一刻,夫妻倆突然間覺得身上的力氣消失得干干凈凈,他們一下癱軟在地上。
他們的肩膀,已經(jīng)被樹干上未除干凈的分岔,扎出了一個個血洞,但那時,他們察覺不出一絲的疼痛。一路上,也自始至終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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