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帶上的縣城
對于來自印度板塊的撞擊,玉樹,這個坐落于“斷裂帶上的城市”,沒有做好準備
文/梁嘉琳
共同立足于相對活躍期的巴顏喀拉地塊,共同感受印度板塊在喜馬拉雅山麓的撞擊,共同山崩地裂,共同殘垣斷壁,共同子散妻離⋯⋯如果這都算是汶川地震和玉樹地震的共同點,那么鮮為人知的是——
這兩個縣城,都“不可避免”地建立在地震能量迸發的斷裂帶上。
青海南部重鎮、玉樹藏族自治州首府結古鎮,長達20米的地表地震斷裂帶穿城而過。經浙江、甘肅兩省地震局專家勘查,建立在斷裂帶末端的賽馬場附近房屋,僅剩斷壁殘垣。據中國地質調查局公布的“玉樹災區地質災害分布圖”,震中發生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等次生災害的幾率較大。中國地質大學萬天豐教授向《中國新聞周刊》解釋:“周圍都是山地,玉樹州府只能建設在較為平坦開闊的斷裂帶上了。”
人禍可防,天災難測。在萬天豐眼中,作為玉樹地震“元兇”的印度板塊,是塊蠢蠢欲動的尖長三角形。
“以南極點為中心,全球四大板塊都在向北運動,就像用刀剖西瓜,幾瓣一下子裂開了。”萬天豐是研究構造地質學50余年的大學教授。他以手掌為陸地,以指縫為地裂,向《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比劃著。
如果地球的經緯線是道路,印度板塊就像“一輛輪胎損壞的汽車”,左扭右扭地往北擠壓,東邊犄角的力量稍微大一些,東北方成弧形的玉樹—鮮水河—龍門山斷裂帶就容易發生地震,“上次往東擠得比較厲害,汶川就發生地震了;這次往北擠得比較厲害,玉樹就發生地震了”。
按照地球生命的長度,任何巖石,都扛不住板塊運動作用力。據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網站介紹,甘孜—玉樹斷裂帶發育于距今2.5億至2.03億年的中生代三疊紀,而直到晚新生代——地質歷史的最新階段,距今亦有上百萬年——才活動劇烈。
“因震生裂”的固有觀念也在玉樹地震中被推翻。即便在地震的平靜期里,巖石也會產生眾多微小破裂使得地表重力值下降,流水滲入造成導電性增加而磁性減弱。巖石擠壓后,地下水位產生變化,溫室氣體和惰性氣體擠出地表,局部溫度可升高5℃~9℃。國家地震局地質研究所老專家強祖基就曾運用熱紅外輻射遙感影像觀測這些變化,創造迄今國內地震短臨預報最高水平——當然,準確率只有30%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玉樹斷裂帶并非處在“撞擊最前方”。比玉樹更接近印度板塊和歐亞板塊邊界的岡底斯山和喜馬拉雅山,此次則并無大恙。“能量是跳著走的。如果一塊巖石被壓得很緊,或者里面有充填物,就能把能量傳導給別的巖石。”
而西部地區的地殼中部(震源所在處)存在“低速高導層”,其巖石裂縫和水分多,地震波傳播速度變低、導電率變高,“稍微有點板塊作用力,就會在已有斷層上產生巖石破裂”。這也就解釋了地殼不存在“低速高導層”的江西、福建、廣東沿海少受震災襲擾的現象。
根據全國上千個臺站分布,國家地震局通過地震儀測得數據編制成表,在震后數秒計算機測算出震源、震級。1975年成功預報的遼寧海城地震,也是因為“震群型”由弱漸強,呈正態分布。然而,玉樹地震屬于“前震+主震+余震”型,此類四級以上地震每年在中國大陸上萬起,即便危如累卵也難以斷定因果關系——“前震+主震+余震”型地震在我國大陸占到59%,而 “群震型”地震僅占14%。
要實現日本的“震前預警”,為斷裂帶旁的樓房、列車提供至少10秒的逃生時間,僅監測臺站密度最高(幾十公里一臺)的北京等大型城市達標,而部署在中國西部的臺陣將捉襟見肘。在意大利取得地質學博士后的李紅誼回國后,曾前往青海西寧以南100余公里的牧區,每天驅車上百公里放置地震儀。“其中包括一些風沙漫天的無人區。”李紅誼介紹。
玉樹—鮮水河斷裂帶是我國西部強震帶,位于斷裂帶上的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爐霍地區,曾分別于1923年、1973年爆發7.25級、7.6級地震。而整個青藏高原,因兩大板塊碰撞而生,被地質學學者視為“研究大陸地殼的天然實驗室”。
只是,從“測量”到“預測”,一字之差,千里之遙。 ★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