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溝八梁一面坡”到“農業學大寨”再到“農村經濟學大寨”,大寨傳奇演繹了新中國的兩次勇敢跨越
“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這句國人皆知的口號曾影響了中國十四年的時間。山西省昔陽縣大寨,也因此而成為新中國最著名的村莊。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七零八落的山梁山溝間,大寨人通過實干苦干造出了層層梯田,糧食畝產猛增。他們用自己的心血和汗水,換來了十余年“中國農業學大寨”的光榮。
當歷史的火車在十字道口轉軌,大寨一度痛苦地迷失了方向。當小平南方講話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大寨人終于在霧里看到了那朵最美的紅花——“改革”。如今的大寨,正在集體與個人各揚所長的折中道路上前進著。
“各位鄉親,收電費啦!”一個男人的聲音透過大喇叭響徹全村。從大喇叭里傳出的淳樸鄉音,已經在這個村莊響徹了半個世紀。不同的是,三十年前喇叭里傳出的是諸如“下地干活”之類的有關集體的統一號令。
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喇叭聲中,80歲的宋立英老人坐在毗鄰陳永貴故居的自家窯洞里,一邊在一本本大寨題材的書籍上一筆一畫地簽著自己的名字,一邊向前來拜訪游客們講解著大寨往昔的激情歲月。作為全國勞動模范、大寨村第一位女黨員、大寨村第一任黨支部書記賈進才的妻子,宋立英和“鐵姑娘”郭鳳蓮一樣,是大寨最出名的女人。
1953戰天斗地狂想規劃
大寨,地處太行山腹地的一個小山村,依虎頭山而建。新中國成立前的大寨,人稱“窮山惡水”。經過祖祖輩輩的辛勤開墾,到宋立英開始記事的時候,大寨村民們擁有了700畝土地。可這些地不是遠在山上,就是險在溝邊,東一小塊,西一小塊,“七零八落,分成4700多塊散布在一面坡上”,“七溝八染一面坡”。
這樣惡劣的地形不僅讓大寨人在農業上難有發展,畝產不到200斤,甚至還得時常擔心溫飽。地處黃土高原,大寨十年九旱。平日里,人畜用水緊張;可一旦趕上雨季數日暴雨,山洪暴發,全村頃刻之間就可淪為汪洋一片。
1953年,大寨響應中央號召,開始實行農業集體化,在村支書陳永貴的帶領下,大寨人歷史上第一次如此緊密地團結在了一起,他們制定了“戰天斗地”的狂想性規劃。
他們想治溝平地、改良土壤、修渠儲水,除了扁擔、鋤頭、鐵錘等最基本的勞動工具,他們擁有的只有一雙雙布滿繭的手。為這個在一般人看來白日做夢般的狂想,大寨人大干苦干,一干就是十年。
宋立英向記者回憶說:自從開始治溝平地,日后聞名全國的“冰碴飯”就成了大寨勞力們冬天的主餐。黃土高坡上的冬天非常寒冷,且晝短夜長,一到冬季,勞力們干起活來就得使出十二分的氣力,以確保按時完成治理計劃。爭分奪秒之下,大寨人決定由后勤把飯送到地里,以節省下勞力們來回村莊吃飯的途中時間。可山高路遠,滴水成冰,當后勤們把飯送到地里時,飯往往已經結了一層冰。干了半天活的勞力們早已饑腸餓肚,端起碗來就是一通狼吞虎咽,吃完不休息,繼續勞動。大面積的梯田逐漸一層一層地展現在大寨人的眼里。
十年后,大寨畝產猛增至700多斤,這得益于土地形狀和土地養分的改善。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大寨村黨支部書記郭鳳蓮認為,吃飽穿暖,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村民們當時夜以繼日艱苦勞作的直接動力。“名呀利呀,這些東西腦子里通通沒有。就一個字——‘干’!”
1963順利完成災后重建
宋立英在大寨生活了80年,她親身經歷過的天災不勝枚舉,但沒有一次比得上1963年夏天的那場洪災。
1963年夏天,大寨漫山遍野的作物長勢喜人,根據往常的經驗,等待村民們的將是一場大豐收。誰知,8月初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不期而至,“稀里嘩啦”狂瀉了7天7夜。虎頭山的7條山溝濁浪滔滔,村民們眼睜睜地看著洪水摧垮道路和堤壩,馬上就可收割的作物一片片地倒下了。
全村的800多畝土地中,有139畝梯田被沖為平地,41畝莊稼被沙土掩埋,其余620畝也幾近于絕收。洪水還毀掉了村民們的家。全村270間窯洞和房屋,塌了190間,63間成了危房,能住人的只剩下17間。80戶人家,78戶無家可歸。
在之后的重建過程中,陳永貴三番四次鼓勵村民:“在這世間,‘人’是最寶貴的。遭了這么大的災,我們村沒有死人,是大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拿出大干苦干的精神,天塌下來也頂得住!”
雖說“人”是最寶貴的,但光有人也不行。重建家園需要大量的石料,于是村民們開始四處尋找適合取石的山體。宋立英的丈夫賈進才帶領的分隊找到了大寨與金石坡村交界處的“石窩”。
石匠們都說這個石窩是“老虎吃天,沒法下口”,“要打開起碼要半年”。起初,賈進才和3個助手在石面上找到了一個絕佳的擊破點,若能打開這個缺口,便能取出大量上好的石材。他們找來炸藥,整整9天過去了,那塊石壁上的石頭還是無動于衷。
大伙兒們并沒有氣餒,他們開始尋思“四兩撥千斤”的巧法子。在10天的尋石過程中,賈進才們砸碎了兩把大錘,3根一米多長的鋼釬被磨得只剩下一尺左右,10多個七八寸見長的鐵楔被打得只剩三四寸。這,就是大寨人的精神!
1964“農業學大寨”鋪開
“農業學大寨”學出“紅旗渠”,大寨一度成為中國政治版圖上的重要地標。
在這場艱苦的災后重建中,一位大寨少女開始登上歷史舞臺,她叫郭鳳蓮。她和村里的少女們一道,以超乎常人想象的干勁和毅力,承擔起了和漢子們一樣繁重的體力勞動,村民們把這批少女稱為“鐵姑娘隊”。1964年,不滿18歲的郭鳳蓮成為大寨“鐵姑娘隊”隊長。
1964年3月28日,時任山西省委書記的陶魯茄向毛澤東匯報大寨事跡。毛澤東高興地說:“窮山溝里出好文章。” 同年8月,毛澤東對國家計委領導小組的同志說:“要自力更生,要像大寨那樣,它不借國家的錢,也不向國家要東西。”同年12月21日,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周恩來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竟然專門表揚了大寨,他把“大寨精神”總結為八個字:自力更生,艱苦奮斗。這一年,轟轟烈烈的“農業學大寨”運動迅速在全國鋪開。
經歷過“大躍進”的折騰和三年自然災害的苦難,如何提高“大鍋飯”制度下農民的積極性,已成為當時制約中國農業發展的重要“瓶頸”。而大寨人卻憑著一股實干苦干精神,糧食連續10年增長。
在此后的歲月里,國家領導人紛至沓來,18位外國元首先后造訪,上千萬名國內參觀學習人員和25000多名外國游客接踵而來。大寨,不再僅僅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大寨,它已經成為中國政治版圖上的重要地標。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河南省林縣的紅旗渠:林縣人民通過學大寨,憑著一股“大寨精神”在險峻的山上開鑿出了一條“驚天地、泣鬼神”的人工天河——紅旗渠,徹底改變了當地農田缺水的困境,創造出了高產穩產的農田,農民生活水平得到極大改善。
而學大寨能否有成效、有多大成效,主要取決于“學什么”和“怎么學”。來自全國各地的參觀學習者中,不乏教條主義者和形式主義者,有的看見大寨糧食產量高,回鄉后就片面強調糧食增產,而置經濟作物于不顧;有的見大寨開山墾田,回鄉后不顧實際條件刻板模仿,結果嚴重破壞了林業資源;甚至有來自平原地帶的參觀者覺得大寨的梯田很壯觀,回鄉后想號召鄉親們模仿。
就這樣,“農業學大寨”的口號以利弊交錯的態勢,在長達十四年的日子里影響著幾乎每一個中國村莊。1973年,年僅26歲的郭鳳蓮當選為大寨黨支部書記,從此走上了人生的第一個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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