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昨晚電你,你說今天要給李局長送錢,女兒一直擔心他也不開門還放狼狗咬你。要是還沒送,媽媽,就別送了,女兒今天已“就業”了。
今天,學校張老師找我(就是讓我隨便找個單位在就業協議書上蓋個章,證明我已就業的那個老師),跟我說,我的章已蓋好了,讓我快點把關系轉走。我去就業辦公室一看,蓋的是一個什么科技公司的章。我問張老師,這單位在哪兒?她說,她也不清楚。上邊催得緊,說是要是今兒個找到單位的畢業生還不夠數,明年就削減我們學校的招生計劃。校領導急了,就找人蓋了個章。學校也是沒辦法啊,同學們也得原諒。我說張老師啊,我就業了,那我的戶口能落在那企業里嗎?她說恐怕不能。
媽媽,我坐屋里想半天了。打小啊,我就不該生。您說過,出生時10人一產房,想住空調間,每天要多收三百,住不起。為了母子平安,您還是咬牙住了;入幼兒園,要收9000元,叫贊助費,咱不得不交;入小學,收三萬,叫捐資助教,因為學校好,咱交得痛痛快快。上初中,還是義務教育階段,我是好學生,不能放著好學校不進非要去那次學校吧?那好,去好學校吧,政府說了,這是“民辦公助學!保肷暇偷媒晃迦f。那錢,交得還特別離奇:錢不是交到學校財務室,也不像小學那樣是交到區教育局的統一賬號上,而是交到一家跟那所學校完全不搭界的企業里。盡管全家都納悶兒———這咋像搞地下工作呢?可也不敢不交啊,但過兩天確實收到了學校的通知書,懸著的心這才算放下了。高中,一模之前,成績稍差的同學都被轉走了,就為了一個不知要忽悠誰的高升學率。
上大學了,再拿交錢說事兒,就沒勁了。咱說上課。著名的教授來講魯迅的《野草》,她一字一字抑揚頓挫地念,念了一學期,我也辛勤地記了一學期筆記。期末寫論文時去查資料,發現她一學期以來一直在念她多年前發表的著作。如果僅此而已,也就罷了,誰知道,還有人發文指出,她的大作居然還存在抄襲現象!咱說當學生。我的外語課,跟讀在職研究生的校學生處處長、研究生處長、市政府領導一個班,只是他們從來沒上過課。考試了,開卷,一位處長因為是老鄉,打電話讓我代他答一份卷子?紤]到他沒來上過課,卷子總得答錯幾處不是?我就故意留了幾處破綻。好嘛,成績一出來,他得分是優我是良!最牛的是那市領導啊,一天沒來,還被學校贈送了一個大博士帽。
媽媽,女兒知道您這些年吃了很多苦。寒假您病了,我代您到單位領工資,發現工資單上有很多“掛”字,問您,才知道,按國家漲工資計劃,有些錢應該給,縣財政沒錢,就屢屢虛漲,“掛”在那里,待將來有錢時再給。這做法,叫“理論工資”;實際拿到的,叫“裸體工資”。要過年了,為安撫下崗工人,縣財政直接扣了每人五百,說這是扶貧捐款。爸爸一直駐北京搞穩定,就是誰去上訪,就把他“領”回來,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回家。給縣長拜年縣長表揚說:工作有成績,咱縣零上訪,全縣過了一個平安、和諧的春節!爸爸樂了,回家就喝多了。
感謝你,媽媽,我知道,您盡了您全部的力量,要為我營造一個溫馨的環境。為了給我找工作,您求遍了認識和不認識的領導。今天,我被學校就業了,雖然是假的,這與先前嚷嚷的再不簽就業協議書就扣押畢業證相比,總要好多了,我們應該感謝學校,不是嗎,媽媽?
媽媽,我長大了,我會安排我的一生。別為我擔心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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