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價仇和不應該從概念和價值觀念入手,而應該正視中國正處于一個轉型時期的現實”
本刊記者/周政華 (發自云南昆明、北京)
贊之者,稱他為青天;批評者,指其為酷吏。
自仇和1996年擔任江蘇沭陽縣委書記以來,外界對他的評價就一直呈現嚴重兩極分化。而關于仇和模式最為精辟的概括,莫過于他本人的自白:“用不民主推進民主,用人治來推進法治。”
人治與不民主,法治與民主——這兩組水火不容的理念,被仇和簽上手段和目的的標簽后,就成為他近20年的施政主軸,同時也構成了外界評論的爭辯焦點。
一向對仇和的“鐵腕強權”持反對意見的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姚洋,在2008年和2009年兩度造訪昆明之后,仍然表達了他對仇和模式的擔憂。
“他在昆明完全是蠻干。”姚洋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說,“我送的那兩本書,他要么沒看,要么看了不贊同。”這兩本書——《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和《國家的視角》擁有一個共同的主題,即政府違背民意的規劃對于城市是一場災難。
2008年,姚洋獲悉仇和調任昆明后,就表示“滇池可能要完蛋了”。之后,他應仇和之邀,訪問昆明。對于滇池治污,姚洋對仇和推行的源頭治理思路表示肯定。但對于仇和力推的政府招商和城中村重建,這位北大學者仍然堅決反對。
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高恒研究員認為,不管仇和的動機和效果如何,他的言行本質上屬于專制主義范疇。
對于仇和模式的批評,更為根本的擔心則在于,它對未來中國政治體制改革走向的影響。高恒認為,人治、專制、“民可使由之”的英雄史觀,不應該成為執政黨的思維,任何改革都必須在法律規定的框架內進行,依靠建立制度和長效機制解決改革和發展過程中的問題,這是最優選擇,也是我們體制變革的終極目標。
一些著眼“國情特殊”、強調實用的觀點,則對于仇和人治手段表示理解。
被“仇和人格魅力打動”的新華社江蘇分社副總編輯包永輝,在其作品《仇和:政道十年》一書的序言中就寫到,希望讀者從“轉型中國的宿遷實驗”角度解讀仇和。包永輝認為,反對者往往忽略了仇和在黨內民主層面的實驗,從而忽略了他對轉型中國的民主化進程的價值。
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徐湘林認為,評價仇和不應該從概念和價值觀念入手,而應該正視中國正處于一個轉型時期的現實。
這個現實是,不可能等到一個地區的民主、法治條件完善成熟后再行動。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政治家要干成點事,必須做“官場中的惡人”,必然要引起一些人的不滿。
徐湘林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相對于許多不作為的官員,仇和積極進取的精神、雷厲風行的作風值得肯定。但他同時認為,仇和在宿遷所采取的改革措施,照搬到昆明,可能會水土不服。“畢竟宿遷是個蘇北小城,而昆明是省會”,徐湘林說,管理大城市就應該著眼于依靠現代行政體系和專業技術官員。
當代中國研究所政治室博士李正華認為,在改革的過程中,我們需要敢想敢干敢于負責的領導干部,需要勇于創新、勇于開拓的領導干部,但并不能因此為“仇和現象”大唱贊歌。因為,無論“仇和”們多么高明和富有遠見卓識,一個人的智慧和多數人的智慧相比,總是有局限的,專制獨斷的辦法作用是有限的。這樣的教訓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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