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心血凝聚,敵不過龍門山聳一聳腰身。
地震后,有川西后花園之稱的彭州,大、小龍潭消逝,領報修院傾覆,佛殿倒塌,碧水為泥,物是人非。
那些散居、帶來巨大旅游收益的農家樂基本全部毀壞,彭州市相關部門開始重新規劃,成規模的星級賓館和星級農家樂取代此前的私人農家樂,成了重建方向。
花園勝地
在川西的彭州,龍門山是一座山,也是因山而名的一個鎮——龍門山鎮。
從龍門山鎮政府所在地白水河出發,向東北方向行20余公里,經過九峰山村后,進入國家級風景區銀廠溝深處。
30歲的農家樂老板詹偉是九峰山村人。在她記憶里,當年,從白水河到銀廠溝道路東側,澗水奔流,道路西側,9峰矗立如9瓣蓮花簇擁的九峰山直逼云端。再往里,就是之后在川西“叫得山響”的銀廠溝7景:大小龍潭、懸橋棧道、珠簾瀑布、百丈瀑布、老鷹巖瀑布、小洞天、白龍潭。只是那時,大小龍潭叫做大小海子,瀑布則沒有名字。
名字產生于上世紀80年代。1984年,銀廠溝正式成立景區開始對外開放,白水河通往銀廠溝景區的路變成了水泥路,路旁的東林寺開始重興。
在大山深處,銀廠溝開始勃興,從老木屋變身磚混結構的小洋房,從山大人稀的兩三千人到暑期五六萬人涌進20余公里狹長的山谷。景已有名,寺已生根,在彭州這個佛道兩教的圣地,觀景拜山,開始讓人各取所需。
最高25度的氣溫,山水森林和離成都90多公里的距離,讓這里成了川西最負盛名的避暑圣地,川人稱之為“川西后花園”。
龍門聳腰
5月12日下午2點28分,龍門山聳了聳腰身。
這一刻之前,詹偉正從藥材地里趕回家休息,接引禪院開山祖師濟塵法師的弟子廣學正在趕回彭州的路上。
詹偉挺著6個月身孕的大肚子,離家門只有幾十米時,感到地面晃了一晃,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更大的晃動開始了。“地皮先是左右拼命晃,接著又是上下開始跳。”詹偉先是感到頭暈乎乎的,接著耳中除了山石轟鳴聽不到任何聲音,“站在地上不行,趴在地上還是不行!等意識到是地震,也就是兩分鐘的工夫,房子就垮了。”
詹偉家磚混結構的兩層樓,屋頂連著2層轟然倒下,沒有倒下的一層如篩糠般不停顫抖。她抬眼目力所及,對面山上的山石滾落如雨,轟響連綿不絕之際,一抱多粗的杉樹被一叢叢沖倒,青山上一時煙塵滾滾。
象鼻山背上磚木結構的接引禪院,濟塵法師的靈骨塔旋轉180度后寶頂折斷,寺廟其他部分全部倒塌,3名僧人和1名居士當場亡故。等到廣學兩天后趕回禪院,對于這已成廢墟的寺院,他所能做的只是找到師傅的靈骨舍利,先帶回成都安奉,再擇日準備重建寺院。
這一刻聳動,銀廠溝內7處勝景全被掩埋,大、小龍潭難覓,棧道瀑布消逝,兩座原本被峽谷分開的山嶺連成一體,阻斷了進入溝內的唯一一條車道。
同時折腰的,還有成都市民婚紗外景的“首選之地”、一江之隔的白鹿鎮領報修院。
折腰的這一天,距離領報修院的百歲生日只有12天。在往日的照片里,我們還能領略到這川西腹地里純正的法式風情:尖頂的哥特式教堂、渾圓的羅馬式穹頂。按照彭州市旅游局局長王曉蓉的說法,這處天主教教堂,因此成了成都周邊那些時髦新人拍攝婚紗的首選外景地。
農家不樂
伴隨領報修院倒下的,是白鹿、龍門山、小魚洞、通濟、新興和磁峰這彭州6鎮的所有房屋。
這中間的部分房屋另有一個名稱——農家樂。這是當地很多農民的居所,也是度假時段游客們的旅館。
在農家樂最鼎盛繁榮的銀廠溝,農家樂最早出現在上世紀90年代。銀廠溝景區開放后,景區大門以里的幾戶人家最先在民房中辟出房間供游客吃住,農家樂自此肇始。
銀廠溝內可以種糧的土地不多,分到各家各戶的山林不準隨便砍伐變賣。那之前,詹偉在地里種玉米和土豆,收成僅能供應一家人的口糧,經濟收入全靠幾年才能收獲一次的藥材,比如黃連。地少,讓詹偉手頭拮據。她和其他鄉鄰一樣,景區里那幾戶農家樂的興旺讓他們眼紅心熱,家里的房子也漸漸轉變成了農家樂。
詹偉原來的房子很小,收不了幾個客人,但銀廠溝不愁人,愁的是房子。房子越大,游客就越多,家家戶戶因此都想擴大房子,容納更多客人。房子小時少收客,攢下錢后擴建房子,再接待稍多的客人,攢更多的錢,建更大的房子,接待更多游客,這是詹偉等人選擇的滾雪球的發展方式。而另一個發展方式是:借錢或者貸款,讓農家樂一次到位。
于是在1998年左右,農家樂大興土木。一時間,公路沿線,只要是房子就是農家樂。光九峰山村,農家樂就有近900家成型。
2001年,詹偉也擴建了自家的房子,20多間客房連建帶裝修配套,花掉了30多萬,刨掉多年納客攢下的錢,建房錢不夠,詹偉選擇了向私人借款。7年之后,她還欠下三四萬元借款。
那個年月的日子讓詹偉很好過。
每年的6月20日到8月20日左右,五六萬游客涌進景區避暑。這期間的收入,占到她家年收入的90%。“一來就是老老小小一家人,都在家里住著,一兩個月都不回去。”詹偉說,她這樣的農家樂負責提供住處和一日三餐,然后按照各自的地理位置和接待豪華程度,按人頭每月收取不等的費用。去年,這個價格從六七百到1000多元不等,餐飲和洗浴都不收錢。由于一條河將詹偉家與進入銀廠溝的主路隔開,她家稍顯偏僻的農家樂每月只收取客人700元錢。
但這已經讓詹偉很滿足,每年暑假,她家20多間房全是滿的,四五十名游客,讓后來的游客想在她家歇腳都困難。這個時間段,除非提前預定,否則很難找到住處。
除了那些財大氣粗的外來投資商,在銀廠溝,詹偉是七八百家農家樂老板的縮影。自從銀廠溝景區開放,大伙兒辛辛苦苦奮斗了20多年,但一瞬間,什么都沒了。
她說,她想把農家樂建起來,因為“三五年后,還會有游客來,景點沒了,但至少還可以避暑”,“離了農家樂,掙不到什么錢”;還要把欠款還了,因為“錢都是向私人借的,自己受了災,別人也受了災,不還不行”。
家園待建
在彭州,重建已經開始。一攤子問題,彭州市委副書記薛敏在想,彭州市旅游局局長王曉蓉在想,龍門山鎮的鎮長寧順軒也在想。他們想的,跟詹偉想的都不一樣。
彭州有12個重災區鎮,在山區的6個鎮災情最重:龍門山、小魚洞、通濟、新興、磁峰和白鹿,一切都要重來——房屋、基礎設施、產業命脈。幸好離龍門山脈幾十公里、人口集中的彭州市區沒有受到大的影響。
重建第一步就是人員安置。彭州的大致方針是城鄉一體化的新農村試點,但具體實施細則,誰都沒有想好。
彭州震前就已開始規劃新農村試點,但地震改變了地形,損壞了道路,打亂了這些預想。“山區的6個重災鎮,按照新農村試點要求全部要推倒重建。其余的丘陵鎮,根據受損情況再逐步到位。”薛敏說,新農村試點會將分散的村民集中起來統一居住,政府以村、社區為單位選定聚居點,免費建房,統一配套,村民以宅基地換住房,每人可得35平方米新房。而居民以房屋和產權換新房,每人可得75平方米。今年7月,全彭州的新農村試點就要定址的定址、開建的開建。
這個規劃,打亂了詹偉重建農家樂的設想。
震前各自為戰,自由自在的生活,按照新農村試點的設想,再也不會有了。彭州給了她這樣的村民幾條出路:村民組織起來搞經濟合作社,或者調整承包到各家各戶的土地后進行農轉非,再就是出去務工。
試點會讓基礎設施一步到位且更加配套,政府會避免重復建設;而分散的農家生活卻讓詹偉更加習慣和向往。她說,這樣的生活,她們祖祖輩輩過了幾千年,自由自在,沒有什么不好。
重振旅游
詹偉最擔心的,還不是集體居住的問題,而是旅游可能再不會給她帶來預想的利益。
她的擔心,可能正在成為現實。
彭州的三大支柱產業是醫藥、化工和建材,這些產業植根彭州城區,基本沒有受損,受損最大的就是旅游業。重振旅游,是彭州產業重振的重點。
按照王曉蓉提供的數據,地震給彭州旅游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是39億元,其中光銀廠溝一地就是22億元。這些錢,全部損失自基礎設施和景點籌建,諸如客流等方面的間接損失,則難以統計。“去年一年,我們接待了230萬人次的游客,旅游總收入達到5.1億元,今年年初我們提出的目標是客流250萬人次,收入6個億。現在這樣,什么都沒有了,還會有誰來?”王曉蓉說。
銀廠溝國家風景名勝區的牌子,王曉蓉說一定要保住。舊的景點全沒了,景區得重新規劃,重新定位,再打造新的景點。26日當天,北大中國城市設計研究中心的陳可石教授一行被請到彭州,開始了對景區的評估和重新規劃。
按照寧順軒的說法,銀廠溝內,單個經營的農家樂將不會再有了,因為“不符合旅游發展的趨勢。”此前,成都置信集團已預算投入80億,在龍門山鎮的團山村進行一個景區試點。震前,當地村民的搬遷正在進行,地震加快了搬遷的進度。
薛敏說,景區重新定位后,農家樂的服務檔次要提高,屆時,一盤散沙的農家樂局面會改變,星級農家樂和星級賓館是方向。
星級農家樂、星級賓館,這也是詹偉等人一直在努力的目標,但現在,他們完全失去了這個實力。
而產業重振之前,還有基建必須恢復,比如道路、橋梁和水電。
重建之路的伊始,薛敏和王曉蓉最擔心的是資金和專家技術人才,因為資金都是外來的,專家都是支援來的,資金能來多少,專家能待多久,都是未知數。寧順軒最擔心的是人心,因為大部分農民要動遷,而“戀家情結,導致故土難離,這方面的工作要做多久,誰也定不出時間表”。
彭州,重建家園,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記者 康少見 彭州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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