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毛岸青就那么靜靜地站著,淡定自如,身旁是笑靨如花的邵華,前排是目光慈祥的父親毛澤東。毛岸青顯得是那樣的普通而平凡,有如他84年樸素的人生。
斯人已逝,音容猶存。3月28日,來到位于西山的毛岸青靈堂,我們久久注目于這張掛在樓道入口、高近2米的巨幅照片。
再往里走,通往靈堂10多米長的過道兩側,還有毛岸青同志生平留下的80余幅照片,從咿呀學語到風華正茂,從離家求學到靜心工作,從兩人浪漫世界到盡享天倫之樂……走過這段路,如同經歷了毛岸青老人的一生。
“去年,在我為自己的第二本風光攝影畫冊作準備的時候,發現了許多他的老照片,一些黑白的已經略顯模糊,彩色的也開始褪色,我特別心疼,就趕緊對它們進行了整理。”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一張張凝固著丈夫人生的影像,毛岸青的夫人邵華將軍平靜的話語牽起遙遠的思緒:“沒想到,這竟是我送給岸青的最后禮物。”
“他愛故鄉愛父母愛哥哥”
毛澤東、楊開慧和毛岸英,是毛岸青最最思念的人。翻閱他生前的照片,有很多都與這3個人有關,都被他珍藏得很好。
那幅兒時與母親的惟一合影、那張夫妻倆和父親的親密合照,總是被擺放在家里最顯眼的位置。而剛到蘇聯時與哥哥的照片,他也時常拿出來仔細端詳。“每次看著這張照片,岸青總會回憶起當年在上海流浪街頭時的生活。他說,那時和岸英哥哥就是兩個張樂平筆下的‘三毛’。”
老照片,新照片,就這樣跨越時間,牽起親情與思念。
毛岸青在身體還硬朗的時候,幾乎每年的9月9日和12月26日,都會帶著夫人兒子一起去毛主席紀念堂緬懷父親。建國后,他多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板倉祭奠母親,每一次都要在母親墓前留影。
看著一張毛岸青正在題字的照片,邵華仿佛看到了彼時彼景:“那年,我們又一次回到韶山。鄉親們陪著我們來到了父親毛澤東的故居。工作人員請岸青寫點東西作個紀念,他很高興,端坐在父親1966年用了12天的辦公桌前,認真寫道:‘我酷愛韶山’。寫完后,他似乎覺得言猶未盡,又用俄文寫下相同的祝愿。我和兒子新宇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高興地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如今,這5個字就被鐫刻在滴水洞的墻壁上。”
“他浪漫又多才多藝”
1960年,新婚不久的毛岸青和邵華在大連拍下了一張合照。照片上,毛岸青輕松地靠在圍欄上,顯得帥氣精神;而旁邊身穿連衣裙的邵華則用手托腮,坐在圍欄上,又粗又黑的大辮子垂在胸前,很漂亮。兩個人都燦爛地笑著,一臉的幸福。“我們的生活,其實很浪漫。那時,每到周末大連就有舞會。岸青舞跳得很好,我跳舞就是他教的。開始的時候,總踩他的腳,后來學會了,一支華爾茲,我們從頭轉到尾,我的辮子滿場飛。”
毛岸青特別喜歡妻子的攝影,邵華有時就成了他的專職攝影師。
1994年,在杭州打桌球的照片上,他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打球的姿勢動感十足。1998年,在西山家中下象棋的照片上,他低垂雙眼,緊盯棋盤,可右手卻猛然握拳擊打著自己的右腦穴,神態純真有趣。還有許多拉二胡、下圍棋、打橋牌、彈鋼琴、看演出的影像,如今看來,都很打動人心……
拍下這些照片,當時也許只是偶然,而今卻成為彌足珍貴的記憶。每一張照片,都見證了曾經的精彩青春,曾經的多彩生活;每一張照片,也都散發著濃濃情意,見證了一位妻子對丈夫永遠不變的愛。
“對兒子,他是慈父我是嚴師”
有這樣一張黑白照片深深地吸引了我們:在毛澤東的遺像前,臂挽黑紗的毛岸青和兒子毛新宇右手舉拳,一臉肅穆莊嚴。看著這張當年自己親手拍下的照片,邵華至今仍激動不已:“1976年9月9日,父親去世了,我們在家里設下了簡單的靈堂。岸青拉過兒子站在父親的遺像前,說:‘來,新宇,咱們向爺爺宣誓,一定要繼承他老人家的遺志!’當時新宇才6歲,他似乎聽懂了岸青的話,用力地舉起小拳頭。我趕緊拿起海鷗相機,拍下了這極有意義的瞬間……”
邵華常說,“對兒子,他是慈父我是嚴師。”的確,在毛岸青和毛新宇的多張合影中都不難看出,他對兒子無限疼愛。
他帶著毛新宇重走長征路,在參觀遵義紀念館時,指著展柜中的實物說:“兒子,好好看看,這些都是紅軍前輩們用過的東西,那個年代搞革命,多不容易啊!”參觀東北一家鋼筆廠,當工作人員請他試用一下產品時,他認真地給兒子寫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1997年毛新宇生日時,毛岸青正在住院,無法送兒子禮物,就寫下“生日紀念,我愛我的兒子毛新宇”的生日賀詞,疼愛之情躍然紙上。
近日,毛新宇即將從軍事科學院戰略部博士后流動站畢業,成為一名研究毛澤東軍事思想的專家。大家相信,知道了這個消息,遠行的毛岸青一定會更加欣慰。
“他做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了不起的事”
細細數來,在毛岸青留下的照片中,其實最多的還是與工作相關。
“他是個永遠做得多說得少的人。所以,他的許多貢獻都鮮為人知。”作為最了解毛岸青的人,邵華語氣中對丈夫的敬佩毋庸置疑,她特地找出了毛岸青翻譯的部分馬列著作的照片。憑借扎實的俄文功底,毛岸青翻譯了《我們究竟拒絕什么遺產》、《俄國工人報刊的歷史》等20余部專著,參與了《列寧全集》的編撰,還在《人民日報》等報刊發表各種文章20多篇。“從國家圖書館和人民日報社查到這些資料時,連我都吃了一驚,沒想到岸青在短短的兩三年中竟翻譯了這么多的經典著作,我覺得他很了不起。”
是的,熟悉岸青老人的人都知道,這位偉人之子一生低調,毫不張揚。
之后的日子里,毛岸青把工作重點轉移到毛澤東思想的研究和主編、撰寫紀念書籍和文章上,并參與策劃制作了多部與之相關的影視作品。就在不久前,毛岸青和邵華主編的《毛澤東手書詩詞真跡典藏》上下兩卷也已問世。
到老區、廠礦、農村、學校、部隊調研,支持老少邊窮地區的經濟建設,幫助失學兒童……這一張張照片雖然已經泛黃,卻讓毛岸青一生堅實的足跡在世人面前漸漸清晰。
在一張編審《中國出了個毛澤東》文稿時的照片上,夫妻倆并肩而坐,埋頭工作,其間苦樂兩心知:“眼看父親誕辰100周年的紀念日就要到了,岸青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為老人家出一套書。為搜集材料,我們坐著一輛面包車走遍了10多個省市。那時,岸青已經70多歲了,可他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大勁,親自主持座談會,拜訪老紅軍老八路,審定選題、提綱和書稿。一直堅持了兩三年,27冊、600余萬字的《中國出了個毛澤東》最終問世。為了這套書,他付出了太多。”
生固欣然,死無遺憾;花開花落,永流不斷。
打開這份最后的禮物,我們看到的只有充實感人,而無唏噓慨嘆。回望這些永遠不會因為離別而褪色的人生影像,我們發現,岸青老人顯得那么心安,那么坦然。 (劉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