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力很大
早上離家都忘了鎖門
新京報:你說過,曹文莊是你這么多年來遇到的最頑固的一個對手,案子是“硬磕”下來的。當初查3個月之后沒有任何進展時,你在想什么?
張:我當時想的“必須”,比想的“萬一”要多。
壓力大啊,我這么仔細的人,有一天早上出門,連門都忘了鎖。晚上回家,順手一推,門是開的,我當時一身汗就下來了。
新京報:真的“磕”不下來怎么辦?
張:“磕”不下來怎么辦?不敢想。
我只知道,曹肯定有問題。我們也要吃藥,查了這個案子,才知道藥為什么這么貴,公關費都含在里面。
陷入絕境時,我們決定調整思路,由事到人沒法突破,就轉為由人到事。這時一個在舉報人口中反復出現的名字,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新京報:你說的是中國藥學會咨詢培訓部主任劉玉輝?
張:對。調查發現,曹文莊從不直接收錢。
劉自己控股了兩三家企業,每個月資金到賬幾百萬,但資金來源不明。他給曹文莊辦的價值3萬元的某網球俱樂部會員卡,也涉嫌行賄。
曹文莊也曾經退過錢。比如有第三人在場時送的錢,這樣的錢可以當作證據,他不收;還有以快件或郵遞方式寄的銀行卡,他也不收。
一對一的賄款,存在無法證明的可能,被他視為是安全的。
新京報:據說是你親自去抓捕的劉玉輝?
張:他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張牌啊。開始非常擔心這個人在我們向上級申請啟動案件時失控。
前年11月初吧,我帶著5個偵查員開著3輛車,到北京一個小區蹲守,守了十幾個小時。午夜12點,我讓其他偵查員去便利店泡方便面時,劉的灰色尼桑轎車突然出現了。沒等偵查員來得及就位,他就在小區里兜了一小圈后突然加大油門沖出小區。
我只能自己跟上去啊,同時在電臺里指示偵查員盡快跟上。凌晨兩點,我跟著他進了另一個小區,看他進了一棟6層的樓房。最終鎖定了他的位置。
辦案子時會有莫名電話頻繁打進來
新京報:控制了劉玉輝后,開始突破曹文莊了吧?
張:我們一抓住劉玉輝,曹文莊就跟霜打了似的,一下子快崩潰了。
口子找到了,怎么撕開?事也查清了,怎么讓劉張嘴?我們的預審組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提審劉玉輝,同一個問題審幾次,比較口供的真實性和矛盾點,再從中尋找突破口。
最后他供述了為一些制藥企業當掮客,對曹文莊行賄的犯罪事實,僅通過他的手,就向曹行賄110萬元。
新京報:你提審過曹文莊嗎?
張:這個案子到2006年1月25日立了案,開始預審。曹文莊到提審階段仍不放棄。
我提審他時,他說知道錯了,一定好好回憶,但回避談細節。不談細節,就不能作為證詞。
我們向他出示掌握的證據,他有時交代,有時不交代,有時還翻供。他是個很聰明的人,訊問是心理的較量。
但最后的錄音錄像顯示,他交代的所有細節都和劉玉輝的吻合。
新京報:也有人不希望看到曹文莊出事吧?
張:那當然,有些企業逃避調查,有的通過各種渠道來說情甚至恐嚇。所以,我們面對的,不僅僅是曹一個人,還有支持他的一批企業,查處了藥品,經濟上的損失是巨大的。
新京報:他們一般通過什么渠道來說情或者恐嚇?
張:他們會以舉報的名義來摸我們的底,給我們的調查人員設鴻門宴,希望我們的隊伍被懷疑。
為了獲取證據,我們和舉報人秘密見面,但舉報人的真實身份和意圖,有時并不能完全控制。我們立了個規矩,問題可以談,飯堅決不能吃。
新京報:偵查中你是否遇到過危險?
張:敢直接威脅我的還并不多,不過危險都是潛在的。
我們的一個干部在調查一名保衛干部時,對方突然拔出了手槍。我們有一次去調查一個證人,他因為幾次被綁架,我們沖進去時,他床底下的獵槍已經上了膛。
在藥監局的案子中,莫名的電話會頻繁進來。有時我剛進辦公室,或者剛到家,電話就來了,接聽,沒人說話,我寧愿相信這都是巧合。我們也經常會被跟蹤。
辦案時,請吃飯、送禮、甚至拿包錢摔在桌上的都有。我們每個案子都有個質量跟蹤卡,由我們院里的紀檢監察部門對我們進行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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