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中國話劇百年后的起始年,也是令人激動的奧運年,改革開放30年……因了這些元素,北京的戲劇舞臺繁花似錦:不同主題的中外藝術節輪番上演,大小劇場排得滿滿當當,各種劇目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在商業氣息日漸濃厚的氛圍中,作為一門藝術的話劇在2008年繼續向市場靠攏,在市場化的規則下艱難地左突右沖。回首2008,很明顯,話劇舞臺上藝術與商業的溝壑已經越來越明顯,為票房還是為藝術,開始成為困擾更多戲劇工作者的一個問題。
經典劇作的重現
2008年或許我們可以將之定義為“經典重現年”,因為在這一年,許多過去的經典名劇,都再次被搬上了舞臺。
林兆華將他18年前排演過的《哈姆雷特》在保利的大舞臺上進行了重新演繹。18年前改編的經典依舊振聾發聵地瓦解著傳統觀念中的價值確定性。“人人都是哈姆雷特”,林兆華讓哈姆雷特、僭王和波洛涅斯之間隨意互換,他改寫經典,注入了更多的悖謬成分。只是當年的演員陳小藝換成了高圓圓,當年還年輕稚嫩的濮存昕,現如今在舞臺上已經明顯帶上明星大腕的范兒。
曾經出走香港的人藝著名編劇何冀平,在今年也帶著她戲劇創作巔峰時期的作品《德齡與慈禧》,登上了國家大劇院的舞臺。北京觀眾在時隔十年后,終于可以感受到這部現實主義經典劇作的魅力。劇中講述了一段別致的清史,一個另類的清宮和慈禧,展示了一個王朝在即將崩坍的歷史境況中,身處其中的個人在這個過程中命運掙扎的悲劇。編劇精彩的故事文本加上導演嫻熟的舞臺技巧,讓這部專為香港話劇團創編的劇目有了更廣泛的共鳴。
除了這兩部在大劇場重現的經典,孟京輝當年的先鋒劇作《戀愛的犀牛》也披上經典的外衣,于今年夏天重出江湖。在新創立的蜂巢劇場,《戀愛的犀牛》演出了一輪又一輪。或許因為有了更加契合的硬件,2008版《戀愛的犀牛》更具商業氣息,相比當年的孟京輝,此時的他無疑更深諳商業之道。
此外,2008年還有兩部與政治搭邊的劇目重現舞臺。30年前曾創下2700多個劇團同時排演該劇,旨在為“天安門事件”翻案的四幕話劇《于無聲處》,讓人們再次感受到改革開放前夕、那段于無聲處聽驚雷的驚心動魄。而排演于1985年的《WM.我們》在23年后一改當年不能公演的命運,在2008年知青上山下鄉40周年的背景下,再次感動了眾多觀眾。
原創劇目凸顯商業味道
除了不斷翻演的經典,2008年的本土新創劇目也異彩紛呈。話劇舞臺上形成了專業劇團與業余團隊之間的大融合。名編名導和商業宣傳繼續成為保證演出票房的不二法寶。
2008年1月底開演的五幕話劇《蓮花》,引領了第一季度的目光。琉璃廠的行話、道上的黑話、地道的胡同語言,加上比以往京味話劇更為戲劇性的劇情,讓這部“新京味戲”具有濃厚的草根性和現實主義特色。而一推到底的倒敘結構則把編劇鄒靜之推向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同樣引發爭議的還有國家話劇院導演王曉鷹的《霸王歌行》。導演塑造了一個舞劍吹簫、不愛江山愛美人、不求權力只盼心靈歸宿的詩人項羽,對于一些重要的歷史場景,也重新賦予了一種解讀。導演試圖用一種先鋒劇的方式來輔助完成“顛覆”的主題,劇中的項羽充滿了現代感。但也正因為這種脫離時代的主題先行,最終使話劇難免淪為一種自言自語,并使劇中的人物成為一個平面化的符號,一個不能讓人信服的形象。
同為國家話劇院導演的田沁鑫,去年創編的作品《紅玫瑰與白玫瑰》在今年繼續演出,并于10月份推出了新戲《明》。作為2008“第三屆國際戲劇季——永遠的莎士比亞”的開幕大戲,《明》的創意靈感來源于莎翁名劇《李爾王》。話劇保留了《李爾王》的結構和人物關系,用一出“戲中戲”將李爾王的故事搬到了明朝。戲劇無論是劇情還是形式都充滿了新意,但致命的是,由當年明月編劇的劇本,結構模糊混亂,拖泥帶水,臺詞半文半白,并時常生硬地夾雜著相聲語言和網絡語言,導致營造的喜劇效果猶如“咯吱觀眾”,換來的更多是觀眾的冷淡和不解。
香港導演林奕華在《包法利夫人們》之后,2008年又排演了表現職場斗爭的《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由于眾多明星的加盟,此劇更具商業戲劇的消費氣質,只是由于導演缺乏對素材的合適取舍,導致時長三個多小時的戲劇流于華麗和瑣碎,同時也削弱了主題的感染力。
除了上述專業團體創編的話劇之外,那些單純以搞笑為目的的“商業喜劇”繼續分占了北京不少的舞臺。“戲逍堂”的演出依然紅火,“麻花系列”也有永遠擰不完之勢……而更多的商業喜劇則如流星劃過天際。2008年,一些純粹走市場路線的商業劇團開始漸入佳境。相比專業院團的劇目,這些商業制作因其投資小、運作靈活更容易生存下去。而最近流行的“山寨版”話劇,更因其內容大多迎合當今一些潮流及時尚,開始帶動不少年輕的觀眾走入劇院。
執著于藝術的青年
如果說2008年的話劇完全淪落于市場,無疑是對不少執著于戲劇藝術理念的青年人努力的忽視。雖然這批年輕人或許對“市場”二字有著更真切的體會,但其對話劇藝術的創新和嘗試,其作品對社會現實層面的觀照,已經能夠讓戲劇可以借此脫離當下甚囂塵上的商業環境,在一塊自給自足的田地里形成自己的生態。
這群被各種劇場觀念武裝的青年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表達著對戲劇的理解,并帶給觀眾一種不同于商業劇場的觀劇體驗。上海的草臺班、北京的太陽劇社和三枝橘、廣州的木棉花開劇社等在2008年依然活躍。在北京的蓬蒿劇場、798藝術區,甚至大學校園,都可以看到這些貌似自娛自樂的演出。在復雜的戲劇市場、混亂的戲劇生態中,他們努力地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2008年的話劇舞臺有點像歲末朝陽文化館九個劇場上演的新版黑色喜劇《暗殺Q1…GO》中的場景:話劇的藝術性更多地被觀眾笑聲的分貝所衡量;除了笑聲,大制作、奢華的舞臺也成為吸引觀眾走入劇場的重要原因。當話劇從藝術走向了娛樂,當人們習慣性地在劇場中不再思考時,我們需要一句《暗殺Q1…GO》中的臺詞。那個聲音從舞臺深處毅然喊了出來,震耳欲聾——
“醒醒吧,都別笑了”。
宗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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