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備受關注的北京老山漢墓女主人顱骨三維頭像,終于在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DNA研究室復原成功。這是我國首次使用最新的分子生物學手段對考古出土的漢代王室成員進行古代DNA的研究,揭開了這個2000多年前的西漢女尸的神秘面紗,不但否定了此前漢墓主人是“西域女子”的推測,而且將這位漢代諸侯王妃的端莊與雍容展現在世人面前……
昨日,記者赴長春,采訪了負責“復原”工作的吉大邊疆考古研究中心主任朱泓、人類實驗室館員林雪川以及博士生張全超等。
“復原”設想由來已久
當2000年中央電視臺直播老山漢墓發掘過程后,一些好奇的人給北京文物研究所打來咨詢電話,問能不能把墓主復原成像展示?因為3D技術能制作動畫片、宇宙幻想片等,可不可以把這項技術應用在古代墓主復原上,一飽現代人的眼福?當時所里還不具備這個能力,著名人類學家、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潘其風先生也束手無策。
密切關注此事的吉大邊疆考古研究中心人類實驗室館員林雪川,也曾為之摩拳擦掌。他向朱泓主任表達了心愿,朱主任聽了,萬分高興,語氣肯定地說:“雪川,下一步就給你配人,上電腦!”林雪川動情地說:“那,太好了!”這樣,朱主任把家住沈陽的博士生張全超調到了林雪川的身邊,協助他工作。畢竟林雪川40來歲,拉家帶口,把業務能力強、勁頭十足的小張給他配上,正是“強強聯合”。
老山漢墓走進現代人的生活是1999年下半年的事。北京幾位晨練的老人,經常到老山駕校訓練場南側,抻抻胳膊彎彎腰。可有一天他們卻在這兒發現了一個可疑的土包,他們及時向當地警方報了警。經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勘察,里邊有古墓。2000年2月24日,考古專家初步斷定古墓里埋葬著西漢時期的一位王侯級人物。挖掘出的墓槨輪廓形狀呈現“黃腸題湊”結構。事實上,西漢皇帝和諸侯王把“黃腸題湊”作為權貴們的墓葬規格。
2002年10月23日21時多,正在家里的林雪川接到了張全超的電話,說了幾句之后,林雪川高興地蹦得老高,妻子問他:“雪川,啥事這么高興?”“老山漢墓已經專運到我們單位了。”
把西漢美女顱骨拆開,重新“組裝”
當晚,林雪川把電話打到朱泓主任家里,可負責接收顱骨的朱主任正在班上忙個不停。像這樣重量級的文物,往常要武裝押運,但這次是低調處理,以免不必要的“關注”。與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合作的北京文物研究所的副所長、研究員趙福生也告訴他們,要吸取發掘時的教訓:當時,全國各地記者云集首都,央視全方位現場直播,“出手不凡”的互聯網更是全程關注,一時間老山漢墓的宣傳提高了八度。而這次一定要在制作成功之后再向媒體宣布,以免影響正常工作進度。
這也是吸取挖掘時的教訓,當時挖來掘去兩個多月,老山漢墓原來是空的。盜墓賊只知啥值錢盜啥,直至盜個凈光,可對空墓里前室西側的一具尸骨棄之一邊。面對沉睡千年的尸骨,疑團一個接著一個纏繞著考古專家:這具尸骨是誰的?是盜墓賊?是陪葬者?是王后?是王妃?還是……還是請“黃腸題湊”來幫忙,權威的潘其風雖然在3D技術上比不上年輕的考古工作者,但憑著他深厚的考古理論和實踐,圍著尸骨轉了幾圈,反復端詳著顱骨,琢磨了半天,又拿起圈尺量了量,確定了墓主的身份。“她是女的,身高1.60米,死亡時約32歲,與現代蒙古人比較接近。不是漢代王后,就是王妃。”
結論一出,為“復原”指明了方向。然而,顱骨畢竟是2000年前殘留下來的,不可能不變形,顱頂、前額部不僅鼓了起來,而且左右眼睛還不對稱,再說右側顴骨是碎片粘接的,造成面部扭曲。怎么采用3D技術把她“復原”下來,且與原貌分毫不差,著實“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對此,專家們大膽決定,把顱骨拆開,重新“組裝”。然而,復原材料用啥呢?經過集思廣益,朱教授拍了板:粘接用熱溶膠;修補拿蠟性材料做;加固選樹脂類的……
爾后,他們就把顱骨拆開了,碎片一個一個編成號,再到圖上記下號,上百次、成千次重復地進行著。一般人看來,整天沒早沒晚地擺弄“大骷髏”多么嚇人,可能吃飯飯不香,睡覺也做噩夢。可一心想復原西漢美女的林雪川,這些連想都沒空去想!
他精辟地對記者說:“一個現代考古工作者要想不虛度此生,對時代發展做貢獻,不能不耐住寂寞,始終對事業保持追求的激情……沒這個激情,干不出事業,何談貢獻?!”靠著這份執著的熱情,林雪川趟過了困難的大河。一個月過后,顱骨修復完畢,完全達到了預期效果,再造原型。它的成功,猶如一針興奮劑,給參與此事的人極大鼓舞。
西漢美女終于”復活”
當輪到3D技術上陣時,西漢美女的“廬山真面目”被輕松拿下。其實,用電腦制作動畫片的人運用起3D技術得心應手,但要用到考古復原還是第一次。他們把顱骨“搬進”電腦里,再到電腦上進行圖像加工。
過去,考古工作者要用泥去雕塑原型。這樣,免不了手深一下淺一下,精確度差,而采用3D技術會把這些問題解決得一干二凈。不過,當真的動起3D技術的“真刀真槍”時,如果你不把它和格拉西莫夫的“頭骨復原”理論鉆研透,不可能擔當此重任。
可是,對復原西漢美女的“卡脖子”一項,盡管張全超年紀小,但他作為朱泓帶的博士生,非常自信能把它做好。因為朱泓領導下的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猶如射擊手一樣眼睛瞄向國內外學科發展的若干前沿和熱點課題,而靶心就是古代中國邊疆的人類文化與環境。自然,小張緊緊圍繞潘其風的定論,進行不知疲倦的數據運算,結果一個完整而嚴密的人種鑒定結論拿了出來——
“綜合該例顱骨之形態特征,如較低的鼻棘,鼻梁欠突起,無鼻根凹,上面部扁平及鏟門齒等特征均顯示其具有明顯的蒙古人種的形態特征。經過進一步的比較分析我們認為,老山漢墓出土的這例顱骨在種系萬分上應與現代蒙古人種的東亞類型較為接近,而與其他類型相距甚遠。”
潘其風、朱泓教授他們一看行,馬上拍板定了案。同時也打開了林雪川的思路,“她皮膚不是白的,也不是黑,應該是黃,而她的眼睛也該是黑的,頭發更該是黑的。”由此,他展開了提速,把面貌復原到細節。
“黃皮膚,中國人。是要穿衣服的。”林雪川想,“既然潘其風教授說她是西漢王后(或王妃),可不可以按那時的風俗給‘加發’‘穿衣’?”“怎么不可以?”潘其風、朱泓齊聲說。“那西漢的美女的發式是啥樣的?穿啥衣服合適?這些都不能脫離當時的實際?”課題組的成員們紛紛查起資料來,再根據發掘時的一些線索,讓西漢美女盤了一個盤繞型發式,服飾上了漢朝標準的大領紅黑漆色衣。
(文章原載于《遼沈晚報》,作者:關廣建、曉磊)